柳辰愉將房門打開,床邊的蒲團上打坐著一人,鶴發童顏,目光炯炯,是個清瘦老者,看不出實際年齡,身著青色長衫,手持一把拂塵,真是仙風道骨,一看便有高人風采。
“師父,打坐著呢?喝點補品吧。”
3號病人陸離睜開雙眼,眉目含笑望著柳辰愉。
“徒兒,近日可好?”
“托師父洪福,身體不錯,師父,請用。”
“哦...這補品倒是還不錯,雖然對為師沒有效果,但念在徒兒一片孝心,為師還是要喝的...不過,甚苦,甚苦啊徒兒。”
“要不師父您來根糖?”柳辰愉笑著拿起一根棒棒糖,這種糖他也很喜歡吃。
“誒,一把年紀了還吃糖,像什麽話嘛...不過也好,為師就來一根。”陸離看上去一副仙人氣象,不過和“愛徒”說話時,也會有幾分孩子氣。
柳辰愉雖然沒把自己真當徒弟,但也很尊重老人,也很喜歡和病人聊天。
談笑了半小時後,柳辰愉行了個弟子禮準備告退。
正當他轉身離去時,陸離將他叫住。
“徒兒且慢。”
柳辰愉停步回頭,面露疑惑:“師父可還有事?”
陸離仔細看了看柳辰愉身形,招了招手喚他靠近,然後從身上摸了摸,掏出一張雜亂的紙條遞給了柳辰愉,紙條上面畫著一些看不懂的畫。
“徒兒,為師看你陽氣似乎有些不足,恐會被妖物附身,這是為師在清晨漫步時隨手所煉斬妖誅邪符,徒兒須隨身攜帶,以防萬一。”
面對“師父”盛情,柳辰愉不好推卻,隻好將被揉得有些皺的破紙條塞到了自己的上衣口袋中。
抱著病人和工作人員不應天生的被截然分開的理念,柳辰愉每次進病房時,都隻穿著常服,沒有穿著白大褂之類的工作服。
他笑著謝過師父後,起身離開病房。
“今天這是怎麽個套路?合起夥來搞把戲?算了,碰巧吧。”
4號病人承泰來向來不肯喝藥,柳辰愉也不好強求,每日只是在送飯時確認一下個人狀態,同時聊天也只是隔幾天陪他聊聊,一起打打不知道從哪來的電動啥的。
5號病人上午才剛剛睡去,沒幾天基本醒不過來,今天下午就不用操心了。
他將端盤交給護士小安後,回到辦公室看了看時間,下午三點左右。
“今天好像沒啥事了,下班下班。”
他伸了伸懶腰,和護士小安交代了幾句,便開車離開了療養院。
和馬大爺聊天時,柳辰愉說自己今晚有約,那是真的有約,不是搪塞。
他非常要好但常在國外難得相見的老朋友葉良辰今天剛剛回來,他要為老朋友接風洗塵,與他一醉方休。
葉良辰,名門葉家次子,同時也是2號病人葉蒼蒼的二哥。
...
“我小妹最近情況怎麽樣,她還自稱女皇呢?”葉良辰坐在包廂的座位裡,手捧酒杯微笑著和對面坐著的柳辰愉碰了碰。
“是啊,要根深蒂固的思維轉變過來是很難的事情,不過至少現在不會動不動就想誅人九族了。應該算是有些好轉了吧。”柳辰愉無奈地笑了笑。
“唉...總之就靠你了,大專家,還有我妹妹那裡,如果有什麽需要的,盡管說。”
“你這話說的,你我之間,還用說這種話?”
“也對,要不是小妹生病,說不定你現在已經是我妹夫了。
”葉良辰大笑道。 “打住打住,不過這什麽酒啊,喝了幾杯我就有點暈乎乎了。”剛開始喝的時候還沒什麽感覺,但此時柳辰愉覺得自己沒坐在椅子上,而是在遊樂場上正飛速運行著的巨大離心機上,不停地打著轉。
“哈?這金朗姆不是你點的嗎?這算是比較甜的了,你還是不怎麽會喝啊,哈哈,休息會吧,好不容易聚一聚,我可不想被你吐一身,我給你點杯冰茶。”葉良辰笑著聳了聳肩,用手機掃了下桌子邊角上的二維碼,點了一杯冰茶和幾樣小點心。
過了好一會,柳辰愉才恢復過來,一邊苦笑著回應著葉良辰的挖苦鬥趣,一邊喝起了冰茶,結果喝到一半,玻璃杯身突然莫名裂開砸在地上,只剩一半的杯子以及把手還在柳辰愉的手上。
店內的經理被葉良辰叫過來訓了幾句,經理像隻鵪鶉一樣不停道著歉,無法理解般看著手中兩半的杯子,垂頭喪氣地離開包廂,柳辰愉這才想起這家店好像就是葉家的,根本不用他請客掏錢,不由地撓了撓頭。
喝完酒離開了店,兩人又在街上一起逛了逛,吹了吹冷風,柳辰愉感覺自己又回到了大學和朋友一起的學生時光。
兩人勾搭著肩,在燈光稀疏的無人小街上唱著年代久遠的歌謠,最後坐在河畔的石階上,強行壓下胃裡泛起的酸湯。
“你這次回來多久,什麽時候又要走啊?”柳辰愉揉了揉肚子,打了個酒嗝,心想明天可能要晚點上班。
“暫時...不走了,待在家裡幫幫忙啥的,空的時候就去你那,也看看小妹,那我走了。”葉良辰瞅著額角被涼風吹起的發絲,用手把它輕輕拂下,起身掏出了手機。
“你現在好多了吧。”
“人清醒了不少,但還是有些想吐...”
“讓你別多喝,真是,幫你找個代駕得了,看我對你多好,趕緊叫爸爸!”
“滾...兒子,嘔...”
“嘖嘖,都成院長了還這樣...臥槽,別朝我這吐!”
...
凌晨一點三十分前後,一輛黑色轎車在街上緩緩駛過,然後停在一座地處較偏的小樓前的停車處。
司機回頭,搖了搖車後睡著的乘客。
“那個,先生,醒醒,已經到目的地了。”
柳辰愉頭一痛,睜開眼睛,打了了哈欠,說了聲謝謝後打開車門下了車。
司機下車後,將車門鎖好, 走到柳辰愉身邊,把車鑰匙遞給了他。
“謝謝,那你怎麽回去啊?”柳辰愉一手抓著門口的扶欄,回頭接過鑰匙問道。
“哦,我就住在這附近的小區,慢跑過去就行,正好先生你們找代駕,我還省得打車回來,那我走了。”代駕小哥笑著說道,便一路小跑離開了。
“哦哦,那辛苦啦,再見。”柳辰愉搖了搖手,扶著護欄,從口袋裡翻出鑰匙將小樓的門打開。
這座地處郊區的小樓便是他的家,相對比較獨立,鄰居隔的比較遠,附近只有幾盞路燈,很是安靜。
或許是喝醉酒的緣故,柳辰愉並沒有注意到一件事,當他走進門的時候,他家旁邊的那盞有幾隻飛蟲盤旋的路燈閃爍了幾下,突然熄滅了。
與此同時,彎成一輪的新月,被雲霧所遮蓋。
附近的居民樓中,放在陽台護欄上的一只花盆突然摔落,發出清脆的聲音,已成碎片堆露出了黑色的土壤,底部漸漸滲出了血,原來是一隻黑色的野貓不幸地被掉落的重物壓碎了腦袋。
遠處的樹林裡,傳來幾聲急促且尖銳的鳥叫聲,這種叫聲聽起來就好像是人的笑聲,在漆黑的夜裡尤其尖銳,所以聽起來格外的瘮人。
莫名裂開的杯子、突然熄滅的路燈、被黑雲遮掩的彎月、摔落的的花盆以及正巧被砸死的黑貓、還有疑似鴞的恐怖笑聲。
這些本應是生活中一些尋常的小事,沒有什麽具體的意思,現在卻正好聚在了一起,結果產生了一種特殊的含義。
我們稱之為,不祥之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