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繼站三號區。
一位白發老者正坐在一家奶茶店的窗邊,目光注視著姍姍來遲的另一位老人。
“老吳,找我什麽事?”來者將氈帽取了下來,放在桌子上,身上穿著灰黑色大衣,有種不屬於這個年紀的年輕感。
老吳回答道:“請你喝奶茶啊。”
來者輕笑一聲,說道:“別人找我都是請我喝茶和下棋,你到好,請我喝奶茶。”
“現在年輕人都愛喝這玩意,我們也得與時俱進嘛。”老吳解釋道。
來者擺擺手說道:“好了好了,我們有好幾年沒聯系了吧。現在找我,一定是有什麽重要的事吧?”
“最後一塊石頭,出現了。”
來者先是一怔,隨後反應過來了老吳口中的石頭是什麽東西。笑容僵在臉上,面色逐漸沉重起來。
“遲早會出現的,是誰?”
“一個青年,大概三十歲的樣子。我將石頭數據刪除了,將真視之眼的數據導入了進去。我還沒告訴他這件事,但他遲早會發現的,而且……他似乎不太相信我。”
聽到這裡,來者笑道:“他不輕易相信別人才最好,要是個蠢豬,我可能還要再多費幾分心思。倒是你,把真視之眼給了他,不心痛嗎?”
老吳歎了口氣,說道:“有什麽舍不得的,反正都要走了。”
“走了?”來者有些驚訝,隨後又想起來什麽,臉色變得有些悲傷,“也對,還有二十多天吧,這些天我太忙了,倒是忘了你這個老朋友啊。”
老吳擺了擺手,“別說這些了。剩下這些天,我會將幫你看著他,直到我離開,希望來得及。”
“會來得及的,這麽多年,不都等過來了嗎?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希望是吧,不過我可能等不到那天了,如果那天真的來臨,我希望你可以……”老吳從身旁的口袋裡拿出了幾幅畫,上面是一個女人,不施粉黛,面容清純,嘴角微翹,瞳孔有神。
老吳重新吸了口氣,說道“如果那一天來到,我希望你可以幫我找到她,她叫戴芸。她那麽善良,又那麽美麗,那麽單純,肯定會比我活的久吧。”
說完,眼角似乎掛著淚水,不經意地從眼角地皺紋縫隙中滑過。
來者接過畫,“原來你心裡一直念念不忘的姑娘就是她啊。如果我也能等到那一天,一定會幫你找到她。要是我死了,我就讓我的後人幫你找。就算是一盒骨灰,也得幫你找出來。”
“你還是那麽愛開玩笑,好了,也沒什麽事了,我先走了。”
……
郊外的墓園裡,一切似乎都很安靜。幾隻鳥兒短暫地停留在光潔的墓碑上,沒過一會,就被掃墓之人給趕走了。
嘰嘰喳喳地叫了幾聲,似乎在表達它的不滿,向天空中飛走了。
一處,幾個人匯聚在了一起,身著黑白色衣服。
不知何時,天空飄起小雨,隨意地灑在這個城市裡,消失在水泥地上。飄飄灑灑的,帶著幾分漫不經心,就好像生命本就該如此。
脆弱,柔軟,轉瞬即逝。
站在首位的女人將身旁的小孩護在手下,瘦弱的背影搖搖欲墜,但護著身旁的孩子的樣子,讓她看起來多了幾分堅強。
“媽媽,爸爸是永遠離開我們了嗎?”小孩聲音有些哽咽,緊緊咬著下唇,眼角微紅,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來。
“你爸爸他只是去了另外一個世界……”
“媽媽你別騙我了,
我們老師說過,人死了,就再也見不到了。我爸爸就是已經死了,我再也見不到他了。”小女孩打斷她的母親。 但是她並沒有哭,眼淚在眼眶打轉。小女孩抬頭看向自己母親,她知道自己的母親比自己更難過,她不能再讓母親分心來照顧自己了。
女人也沒有再說話,薄唇緊緊閉著,看著墓碑上人像的眼神帶著不可忽略的憂傷。
女孩扯了扯媽媽的衣袖,“雖然爸爸離開了我們,但我會一直陪著媽媽的。”
女人低下頭摸了摸女人的頭頂,聲音帶著不可掩蓋的沙啞,“我也會一直陪著茵茵的。”
這時,一個佝僂著腰的老頭走了過來,歲月壓彎了他的脊梁,也帶走了他聲音的健朗。
“爸。”女人喊道。
老者朝她擺了擺手,走到墓碑前,眼裡帶著看穿人世的淒涼。
“這孩子我是看著長大的,沒想到啊……人生無常,人生無常啊啊啊。”說道最後,竟然難以掩抑地哭了出來。
女人空著的手緊緊捏成了拳,眼眶微紅,聲音沙啞:“我一定會讓那個肇事者付出代價。醉駕逃逸,判了死緩,那就讓他在活著的時候,好好再‘享受’一下他最後的時光吧。”
說完將茵茵的手遞給了老者。
“我還有些事,茵茵先跟著爺爺呆幾天好不好?”女人摸了摸她的頭。
“好。”茵茵乖巧地點了點頭。
女人離開了這裡。
雨隻下了一會,但烏雲始終卻沒有散開。老者佝僂著腰,手卻始終為她擋著雨。
“外公,雨停了。”茵茵拿開爺爺放在頭頂的手,年輕的生命似乎更能跟自然共鳴。
“是啊,雨停了。”老者將手拿開,隨後又問了一句,“茵茵,你知道,這雨像什麽嗎?”
茵茵記得老師之前講過,於是想也不想地就回答了出來:“像空中飄蕩著的柳絮。”
老者卻慈祥地笑著,搖了搖頭。
“那像什麽?”茵茵問道。
老者抬著頭望著毫無遮攔的天空,回答道:“像我們,轉瞬即逝的——生命啊。”
茵茵還不懂,但不知怎麽,她想起了父親。
“外公是在說爸爸嗎?”
老者沒有回答,也許是一種默認吧。
地下車庫裡,一模倩影走到了車邊,正要打開車門,後腦杓遭到了撞擊。
隨後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