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宿商會怕不是把所有的兵力都調過來了!
喬維打了撤退的信號,亡命奔逃
身後是冰蛇、餓狼等人,再後邊是一條越來越長的尾巴,他們很快就接近了駐地的大門,結果撞上一支剛從城裡支援過來的士兵
雙方徹底撞在一起,人全散了
喬維從人堆裡殺出來時,沒看見冰蛇他們的身影,只看見一群夜宿聯合商會的士兵追過來,只能跑
北面那邊已經火光衝天,燒著的營帳周圍是一個一個來回奔走的士兵,他們有的正從營帳裡搶物資,有的正將盆子裡的水或者泥土潑到火堆裡
沒人顧得上滿地的屍體
駐軍都已經開始搶物資救火了,雙峰其他人的情況恐怕不容樂觀
喬維混進人群裡,躲過一劫
跑了一小段,在繞過一間營房時,他險些和一名突然從營房之後冒出來的士兵撞了個滿懷,兩人一個往左躲一個往右閃,肩甲對肩甲嘭地一下相撞錯開,此後對方竟然直接撲過來提膝就要撞襠,抬手就要打臉,可那隻手裡握著的,赫然是一柄泛著血光的匕首!
若面對這種攻勢的是一名慌慌張張的真士兵,那雞蛋將碎裂,利刃將飲血。
但他不僅不慌張,甚至還起了殺人拋屍以製造恐慌的心,事實上若不是匕首上的血光,對方在膝撞被避開、手臂被抓住時就已經死了。
襲擊者掙了一下沒掙開,抬腿又要踹,那姿勢怎麽看怎麽驚慌失措,特別是當這種踢踹再次被躲開後,襲擊者更是轉身就要跑,種種跡象皆表明,這人不是真正的士兵,喬維帶著心裡的喜意,直接追上去扯住對方的胳膊將其整個攔腰抱起並沒入了營房之後的黑暗裡,恰好避開了兩名跑到這邊的士兵。
這種舉動就跟匕首上的血一樣,是最好的投名狀,等士兵們跑遠了,雙腳離地一動不動的襲擊者怔怔地小聲試探道,“喬維?”
居然是褐梨的聲音,看一眼胸,果然是
喬維將人放下來,又掀開了遮住答案的面罩,驗證了自己的猜測
“你看到赫因薇爾和芙莉妲了嗎?”
“……我剛才遇到她們了,但後來我們又跑散了。”褐梨低著頭凌亂道,哪怕是現在這種情況,她也還是不知道該怎麽面對這個人
“在哪裡跑散的?”
“就在監獄長營房的附近,那些營帳是她們燒的。”
這裡離監獄長營房還有一段距離,既然這邊的火是她們放的,也就是說她們應該是在往南移動才對,既然如此……
“那為什麽剛才那隊騎兵都往北去了?”
“我不知道……”
沒多想,喬維就從藏身處跳了出來,學著周圍來來往往的士兵的神態,小心翼翼地朝北而去,那隊騎兵也不可能無緣無故就追去了北面,最大的可能是,剩下的三個人也跑散了,而被追的人肯定是最危險的。
褐梨連忙跟上
沒走多遠,喬維偶然間瞥見了眼角的一抹火花,那似乎是從離這不遠的東面某間營帳裡漏出來的光芒,一閃而逝,應該是有士兵舉著火把從那出入,這也沒有什麽好在意的。
但過了一會褐梨卻提醒說,那個地方著火了。
喬維忙帶頭跑了過去,然後還沒抵達目的地就看到了一個迎面走來的士兵,這兩人和大多數人一樣,捧著各自的盆子,盆子裡邊滿是沙土,他們察覺到自己被人盯著看後,雖然沒有低下腦袋,卻始終不與注視之人對視。
捧著沙土卻非但沒有轉頭滅火,反而還大步離開,這是要去埋了誰嗎?
等雙方即將擦身而過時,喬維抽了抽鼻子,“赫因薇爾?”
這名士兵猛然就頓住了腳步,轉身抬頭,面罩掀開,是赫因薇爾的髒兮兮臉
因為附近又被點燃了一個營帳的原因,周圍的士兵們都開始呼喊著朝這邊聚攏了過來,他們三個就這樣站著相視無言肯定既顯眼又怪異
喬維看了看駐地大門的方向道:“先走”
才過了那麽一會,南北營分界線邊上的兩團大火就已經被撲滅了,剛才一路過來看到的三個徹底被火焰吞噬的營帳在水潑沙掩之下也堅持不了多久,等這些人緩過勁來了,肯定會緊閉駐地大門,巡視圍牆,清繳殘敵
他們的元力都已經耗光了,考慮到赫因薇爾和褐梨的身型太容易暴露,喬維命令她們現行翻牆撤退,自己再轉轉,看能不能找著芙莉妲
和這兩人分別後,喬維往北走了一段,這邊的三隻追兵已經分散了開來,正火急火燎地四下搜索著,駐地裡的士兵們幾乎都已經穿上了甲胄,人來人往的,大家看起來都差不多,但其實若想要將他們區別開來還是很容易的——巡邏隊的人分成了幾人一組,一路要求其他人摘掉頭盔。
喬維當然也被這麽要求了,但士兵們看到他是男人後就放行了
又無頭蒼蠅似的找了一會,他愕然地在東邊發現了一抹與眾不同的火光,那是……
駐地北半邊那一大排的木樁牆居然都一段段的燒起來了!!
周圍的士兵們也看到了,紛紛指著圍牆上的六七團間隔不遠的火光驚呼不已,它們越燒越猛烈,照這種趨勢下去,它們很快就會順著圍牆連為一體,這樣的燒法單單是靠裡邊的人根本救不了,因為就算滅了裡邊的火,外側也還在燒,想要弄滅它,只有兩邊一起來。
但這對於駐地的士兵們來說,實在是太難為人了,如果他們就這樣一窩蜂地湧出去救火,那之前縱火燒營的人不就趁機跑了嗎?
要麽乾脆等它將整個駐地的圍牆、大門都燒完,然後自動熄滅也不是不可以,但圍牆若是沒了,駐地裡的縱火者跑得就更輕松了。
而且此外還有個更嚴重的問題。
——誰來做這種取舍,也就是來下命令呢?!
這真是想想就讓人開心。
喬維快步穿過了身旁這些更加混亂的士兵們,過程中還會陰死某些殺起來十分順手的落單士兵,或者偷摸地往某個營帳裡邊丟一支火把以延長這場混亂。
然而這種愉快沒持續多久,有些士兵也不救火了,他們繃著一張懷疑一切的臉,就守著那些完好的營帳一動不動。
至於燒著的圍牆,少數為之努力的士兵們在做了幾次無謂的嘗試後,開始將努力的方向從[撲滅它]轉變為[製止它蔓延],他們拆除了“火牆”與木樁牆銜接處的木樁,空出了兩個兩三步寬的口子,這下裡邊的人別說想跑出去,就是橫躺著滾出去都夠了。
當然,騎馬飛奔也是能過的,監獄駐地裡肯定是有用來通信的馬匹的,但直至現在,這附近連一聲馬嘶聲都沒有出現過,也不知道這裡的馬廄修在了什麽地方。
城衛軍裡邊其實是有女士兵的,但等混亂平息之後,被困在駐地裡的假士兵一定會被人給甄別出來。
啪!
正煩躁得不行時,突然有個人從後背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猛然回頭望去,那是一名帶著頭盔的覆甲士兵,僅對視一眼,面罩背後那雙大眼睛裡所有的懼怕與焦慮就統統都被猛然湧現的灼熱與欣喜所取代了
芙莉妲的眼睛會說話
喬維左右看看,拉著她悄悄離開這處並不適合說話的所在後,徑直朝著被燒著的木樁牆走去,駐地裡仍有三兩處營房、營帳在燃燒著,但士兵們更多的已經是在找組織、找真相。
走著走著,突然從北面吹來一陣寒風,裹挾在風裡的,竟然是冰涼的雨滴!
叮當叮當——
一場雨就這麽來了,甲胄被連綿的雨滴敲擊得叮當作響,敲擊聲從稀疏到密集前後也不過就這一呼一吸之間,雨滴不大,卻帶著滲透甲胄的寒意,仿佛這一滴滴的雨水都是從冰塊上滴落下來的一樣。
這是一場預兆著冬天即將來臨的雨。
木樁牆肯定燒不毀了,無論是吞噬營帳、營房的烈焰也好,過道上用來照明的火盆也罷,整個駐地裡所有暴露於室外的火焰都會迅速地被徹底澆滅。
喬維拽著芙莉妲的手,跑向冒著扭曲烈焰的木樁牆,雨水澆在燒得赤紅的火炭上發出了滋滋滋的聲響,聽起來就像是那些即將熄滅的火焰的呻吟,站在四周圍觀與傾聽的士兵並不多,喬維直接助跑過去抬腳踹倒了幾根連在一起、底部幾乎已經要燒斷了的木樁,拉著芙莉妲撒腿就跑
而在此之後,是陸陸續續反應過來了的士兵們,他們救了一晚上的火,也找了一晚上這場混亂的罪魁禍首,這種當面逃跑的行為除了縱火者又還會有誰去做?那兩個撒丫子跑的家夥就應該被活活絞死!
他們呼朋引類、咬牙切齒地追了過來,先是踹斷了木樁牆,又冒雨跟著前邊的那兩個罪魁禍首跳下了斜坡、追進了雜草與灌木叢生的荒地,雨是冰涼的,但他們眼裡的火焰卻是熾熱的,火焰的薪柴既是對縱火者的憤怒、對獎賞的熱切。
“別跑!”
“狗屎,你們跑不掉的!”
“非得活活燒死這兩個渣滓不可!”
“扒光凍死!扒光凍死!!”
只要能逮住這些搞出那麽大事情的家夥,獎賞怎麽想都不會少。
而且跑了會,喬維發覺芙莉妲有點不對勁
這才跑了多遠,怎麽就已經上氣不接下氣喘成了這副模樣?還有,那雙眼睛裡的眼神是怎麽回事?
然後喬維就看到了那正從芙莉妲胸甲之內順著護腿順流而下的深色液體。
“我怎麽現在才發現!!”
聖光石已經用完了,喬維氣得抽了自己巴掌,想了想,一把掀掉頭盔甩手就往後扔去,極速飛旋的頭盔穿透雨幕將一名追得最近的士兵砸得猛然腦袋後仰,踢蹬著雙腿仰面翻倒。
接下來他又開始拆卸護腕
芙莉妲有樣學樣
呼!
護腕飛了出去,雖然依舊準確地擊中了目標,但因為重量不夠的原因只是使得那名士兵慘叫著趔趄了一下,並未摔倒,和這名士兵差不多水平線的有十幾個人,在此之後還有更多,如果速度減了下來,要靠投擲重物擊潰他們十分不現實。
呼嘯聲響,剛剛拆卸下來的臂甲又被扔了出去,再次正中目標,就如第一名士兵那樣,中招的人仰面躺倒,嗚呼哀嚎,可雙方的距離卻更加地接近了,因為喬維已經主動地將速度降低到了快走的程度。
接下來是肩甲,被投擲出去的甲胄部件既快又準,它們飛行的軌跡幾乎被夜幕所掩蓋,撕裂空氣的聲響又淹沒於雨聲之中,被選為目標的士兵根本就沒能做出什麽躲避的動作,下場自然也還是捂臉翻倒。
如此高超的投擲水準不止令追擊者們心有忌憚,因為不再有人敢跑得“一馬當先”的原因,整體的速度也慢了下來
那些士兵已經近到了一定的程度,呼嘯而去的胸甲攜帶著未被減損多少的巨力將中招的士兵整個人都砸離了地面,遭受到這種攻擊的人在短時間之內,肯定是不能像之前那些被砸倒的士兵們一樣爬起來的了
但逃著逃著,士兵們終於咬上了他們的屁股,喬維把自己和芙莉妲身上能扔的都拆下來扔了
喬維憑蠻力輪翻兩個,眼看芙莉妲越來越慢,他蹲下來背起芙莉妲繼續跑
已經完全濕透的衣服仿佛不存在般,既不能隔開劇烈的心跳,也不能阻擋相融的體溫
……
這晚上,就連舊城區的街面都特別的暗
幾乎所有的店鋪都關門了,之前一隊又一隊的傭兵從街面碾過,誰都知道今夜不太平
喬維背著芙莉妲一頓七拐八繞,最終在某座小房子的門口停下,巷子裡照樣是黑乎乎的一片,這房子的位置客觀來說其實還挺隱蔽的
早在決定要借複興會的事情乾夜宿聯合商會一票的時候,喬維就授意赫因薇爾暗中在城內置下多處房產,並在這些房產內儲存各種生活物資,防的就是現在這種萬一
這些房產的信息,一部給冰蛇、醜羊等雙峰骨乾,另一部分只有喬維和赫因薇爾知道,剛才和赫因薇爾分別時,約的就是這裡
奉上暗號後,從緩緩打開的房門之後出現的人影連忙將他們給迎了進去,雖然烏漆嘛黑的看不清臉,但開門的人是褐梨,畢竟赫因薇爾可沒有這種仿佛下一秒要撐爆衣服的感覺
借著從地窖口透出來的光線,其實對方還沒開口這種猜想就已經得到了驗證。
“芙莉妲!芙莉妲怎麽了?!”赫因薇爾從裡面跑出來
“你那還有沒有聖光石?她肚子挨了一下。”
“有!”
看著芙莉妲被喂進一枚聖光石,絲絲縷縷的金色光輝從她身體內透出,喬維懸了半天的心終於落下,剛把把芙莉妲交給赫因薇爾和褐梨,就累得就地躺下
房子地上的部分就是用來裝樣子的,物資全在特別寬敞的地窖內
這個地窖的大小絕對超過了上邊小房子的邊界,裡邊桌子、椅子、食物、藥物、武器甲胄等,作為一個據點該有的東西都有
還有一張大床,按照地窖入口的大小來看,這東西應該是弄成小件再拿進來組裝的,睡上十來個人都不成問題,大床上鋪著的應該是填充了鵝絨的米黃色厚被子,看著蓬蓬松松的,舒服得不行
風從幾個預留的逃生出口溜進來,油燈的焰苗悠哉悠哉地擺動
這場雨一下,氣溫驟降,地窖裡不僅不悶熱,相反還挺暖和
赫因薇爾把芙莉妲架進來,看褐梨居然還跟著,停下,一把拂開褐梨拖著芙莉妲的手,“你跟過來做什麽?”
見褐梨居然是一副不解又無辜的樣子,赫因薇爾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然後朝那邊躺地上已經發出輕微鼾聲的喬維努了努嘴
“你覺得我一個人能顧得來他們兩個?”
“你知不知道那頭濕漉漉躺地上的死豬究竟都為你做了些什麽?”
“還站著?”
“……乾的衣服在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