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人到中年不得已,保溫杯裡泡枸杞”年輕的隊員們經常這樣調侃我,就連監舍裡的老犯人也時不時調侃我幾句“唐警官,今天枸杞泡的有點兒多呀!是不是下班回家有情況啊…哈哈。”
“滾犢子……我一個老光棍子,有什麽情況,出去把你妹許給我吧…嘿嘿”我是一個怎麽開玩笑都不真生氣的人,無論是誰。
犯人們稱呼我為“警官”的時候,是我虛榮心得到最大滿足的時候了,所以還有些小高興。
但我實際是這所監獄裡最低一階的管理者——保安。
我做夢都想成為真正的警察,在這裡警察就是神一樣的存在,甚至於在走廊碰到時,哪怕此時我正好有個屁,都要憋著,直到錯過很遠後才敢放出來。
其實就算放了也沒什麽,哪個警察還沒這點兒心胸啊!
要說心眼兒小,最不能得罪的就是輔警,也就是我們俗稱的“二狗子”。他們是萬萬得罪不起的。就因為我剛來的時候,在食堂吃飯,無意中和一個輔警搶了最後一個饅頭,這給我整的,天天給我穿小鞋,直到一天,我在食堂認出了一位住監檢查官是我中學時的一個老師,於是我打了個招呼,從那之後,那個輔警也就不針對我了。
所以當警察,也就真的只有做夢時才能想一想。
我年輕時也曾雄心萬丈,想做一個先立業後成家的有志青年,然後取個美嬌娘。可萬沒想到,做生意賠光了所有積蓄不說,還落得個負債累累。眼看四十幾歲了,美嬌娘沒看到,信用卡,小網貸的催收員倒是天天見。為了躲避他們,我才到了這所監獄當保安,封閉管理,量他們再大膽,也不敢進這裡來逼債。
我現在沒啥追求了,也認命了。古語道“厚德載物”我可能是上輩子缺了大德了,所以命裡該受這份窮。
為了避免下輩子重蹈這輩子的覆轍,我只要又有空,就出去到廟裡上香祈福。
說到拜佛,我很虔誠的。從一進廟門開始,我每樽佛像都要磕頭的,生怕哪樽佛沒拜到挑理。一個“二狗子”都能給我整得死去活來,這要是哪個佛爺爺生起氣來,還有我的好果子吃嗎!
不但佛爺爺們要挨個拜到,就連來廟裡的路上,我都要往兩旁的山坡上拋幾枚硬幣,好讓依偎在廟宇旁的孤魂野鬼,也受一些嗟來之食。因為我想等我死後,像我這樣無兒無女的老光棍不就也成孤魂野鬼了嗎。那麽先和他們搞好關系,等到了那邊也不至於挨欺負不是。
除了拜佛祈求下輩子,我還有唯一一個念想,就是買彩票。
大樂透,雙色球,只要能一下中個好幾百萬的,我都不錯過。因為這是我能還清債務的唯一途徑了。
有了彩票,我的人生還是能看到一些希望的,但最近,好像這點希望也快湮滅了。
前幾天監獄體檢,X光片看見我肺部有陰影。我去了醫院做了CT,結果也是一樣,需要進一步檢查確診。
我是一個沒有醫保的人,檢查費我都拿不起,更別說治療了。自從負債以後,親戚朋友看見我就像看見鬼一樣,根本就不會有人幫我。
只有一個人願意管我,那就是我媽了,可媽媽退休金也就剛夠她活著,讓她知道我有病了,只能是傷心,又有什麽辦法呢?
所以算了,不查也不治了,這就是命。
當我決定認命那天晚上,我喝了點兒酒,之後又嚎啕大哭了一場。在哭泣中睡著了。
“沒啥別沒錢,有啥別有病”可偏偏這兩句俗語在我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
一場一個人的宿醉後,我認命了,想想監舍裡的囚徒,我最起碼還有自由。人有時要有一些阿Q精神,尤其是窮人,像我這樣的!
但無論是三更死還是五更亡,尚有一息,就不能不去廟裡拜佛。因為沒了今生,還有來世嗎!怎麽著也要為自己某個好來世呀!
和往常一樣,我挑了一個晴朗的下午來到了常去的善緣寺。和別人不一樣,我拜佛專挑下午,隻為清淨人少。我認為,像我這樣相貌平平的人,佛祖是很難在跪拜的一群人中,留意到我的,所以我跪拜上香時,專挑整個大殿裡只有我一個人的時候,那樣的話佛祖才能不用辨認,就能看到我。
天下所有的寺廟幾乎都一樣,進了山門,第一座便是天王殿。
天王殿的正中供奉的是彌勒佛,肚大能容天下事,笑口常笑天下人。彌勒佛常給人一種親和力,所以他是第一尊佛,讓所有進廟的眾生們,都能第一時間豁然開朗。
而後便是兩旁站立的四大天王。四大天王怒目威嚴,也讓天下的奸惡之人退卻三分。
而天王殿裡比較特別的造像,就屬韋陀菩薩了。 韋陀菩薩面朝的方向與廟裡的眾佛像都不同,韋陀菩薩立於彌勒佛背後,身披金甲,手持降魔寶杵,面朝大雄寶殿方向。
對韋陀菩薩的朝向,有很多的民間傳說,其中有一種說法我最讚同:
韋陀菩薩是整個佛家的武官統帥,維護天下秩序,降妖除魔,維護佛家聖地治安。所以面目朝裡,環視廟宇內的各個角落,以免有邪祟作惡,侵擾佛祖和眾僧徒清修。
我進殿拜過彌勒佛主和四大天王后,便來到韋陀菩薩腳下。
我雙手合十,默念著阿彌陀佛後,撲通一下,就跪在了菩薩腳下。不由心中暗想,如今的悲催遭遇,是不是有什麽邪祟上身或是冤親債主找上門來呀!求韋陀菩薩開眼,把這些禍害我的邪魔外道從我這驅趕走吧。
此時不知是我跪的太猛,還是昨天酒喝的太多的緣故,突然感覺一陣猛烈的眩暈。暈得我不敢睜眼,隻得半爬在蒲團上。
也不知過了多久,眩暈感漸漸輕了許多。正在這時,只聽有人說話:“哎!哎!喊你尼,起來,起來!怎麽還在這兒睡上覺了呢!”
聽罷我便一邊強撐著起來,一邊回答著:“好,好,我不是睡,是剛剛有點兒迷糊了。”
當我扶著地坐起來後,環顧四周。
咦?也沒人呐?
我欠著身體,向門外張望了一圈,沒人呐!怎麽回事?
“別找了,別找了,在這呢!”聽著話音是從上邊發出來的。我順著聲音抬頭觀瞧。
我的個天老爺呀!驚的我是魂飛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