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州,江陵城的官署外,因為關羽的歸來,這裡重兵把守,刀矛劍戟林立森舉,氣氛凝重。
此刻的關羽正在屋內卸甲,面色肅然。
近一年來,天下局勢驟變。
圍繞著荊州、巴蜀…均發生了不少大事兒。
大哥劉備佔據西川;
而曹操趁著劉備立足未穩,親自掛帥,向漢中發起了進攻。
為了緩解西線戰場的壓力,關羽適時北上進攻襄陽,以此牽製曹軍兵馬。
終究,一連半年依舊沒能突破曹仁的防線。
“唉!”
長長的一聲歎息,關羽那亙古不變的表情中透出了些許無奈。
荊州九郡,曹操佔據著北邊最富饒、人口最多的三郡,其余六郡…江東又虎視眈眈。
當此四戰之地,北上的同時,關羽還必須留有足夠的兵力防范江東。
恰恰…荊州的人才、精銳的兵馬大多都被劉備、諸葛亮帶往巴蜀。
如今的關羽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三萬人,守六個郡,還要出征牽製曹軍…
難…
難如登天!
也就是關羽,半年來,愣是在極端不利的境況下,把曹軍中“擅攻型”的‘天人將軍’曹仁給打成了“據守”大師。
龜縮城池,不敢出城門一步!
不誇張的說,關羽已經傾其所有,但凡能做到的已經做到極致!
“唉…”又是一聲幽幽的歎息,也唯有在卸甲時,關羽才會讓心情放空、放松那麽一刻。
今年的關羽也五十多歲的人了,頭上已有絲絲白發,然其雖年老,卻是身長八尺,身姿挺拔,有獅虎之偉,龍豹之英!
關羽的一旁,長子關平將重重的甲胄掛起,關羽換上了那身極有特點的綠袍、綠帽…習慣性的右手捧起《春秋左傳》,左手捋須。
不知道從何時起。
在荊州,關羽的這個標志性姿勢已經開始被許多文人、武士模仿,仿佛手捧《春秋》就象征著滿滿的“逼格”!
能看出關羽的心情不好。
關平試著勸慰父親,“孩兒已經按照父帥的吩咐,將諸葛軍師的那封回信傳示荊州六郡、傳示三軍!”
關平試著背誦道:“‘……當與翼德並驅爭先,猶未及美髯公之絕倫超群也’,看來在諸葛軍師與伯父的心目中,父帥的位置遠不是那馬孟起可以撼動的,就連翼德叔父也無法比擬。字裡行間,諸葛軍師對父帥亦是無比仰慕啊!”
誠如關平所言。
關羽之所以要將諸葛亮的回信傳示三軍,馬超還是其次,超然於張飛的位置才更讓他覺得飄飄然!
除此之外,當世之中,能讓關羽佩服的人還真不多。
大哥劉備算一個。
軍師諸葛亮算一個。
他二人的誇獎,在關羽心目中分量極重!
“哈哈哈哈…”
果然,關平的話讓關羽的心情拔雲見日,“當世之中,多是愚夫俗子、濁骨凡胎,能讓你爹佩服的唯獨諸葛軍師與大哥二人,他們既如此表態,索性為父也不去益州與那馬孟起一較高低了。”
言及此處,關羽眉頭揚起,丹鳳眼驟然開闔,帶著傲然的語氣道。
“他馬孟起不配!”
“是啊,馬超不過一個降將,如何當與父帥相提並論呢?這不是笑話嗎!”關平笑著回道。
言語間,對父帥的恭維溢於言表。
就在這時。
“踏踏踏”的腳步聲自門外傳來。
關羽與關平目光警惕的望向大門處…卻見周倉氣喘籲籲的跑來。
說起來,周倉本是關羽身邊最信任的武人,平素裡為關羽提青龍偃月刀。
可,這次出征,關羽特地留周倉在江陵,就是為了教導他的三兒一女武技。
——不是尋常的武技,而是能上陣殺敵的武技。
大量文武入蜀後,荊州人才太匱乏了,關羽不得不對這些孩子寄予厚望。
而身邊武功高強又忠心耿耿的,除了“老夥計”周倉外,也再找不到別人。
“怎咧?”
因為太熟了,關羽直接用山西話開口。
見周倉神情恍惚,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關羽追問道:“可是荊州南六郡出了什麽亂子!”
“不是,將軍…唉…”
周倉些語無倫次。
他是粗人,被氣到了,情緒就會變得很激動,可要開口…又不知道從哪裡說起。
關平連忙將一盞茶遞給周倉。
“周叔,先喝口茶,慢慢說…慢慢說。”
周倉猛灌了一口水,立即道:“末將愧對將軍的信任,末將才疏學淺…教…教不了將軍的孩兒!”
關羽一怔,旋即定了定神兒,一捋長髯,“一定是銀平那丫頭,這丫頭素來大大咧咧、不服管教,定是她惹得你如此沮喪?”
銀平是關羽的女兒,在關家排行第三,人稱關三小姐,本名為“嫣”。
——關嫣,小字銀平!
“不是關三小姐…而是…”周倉張大嘴巴,可支支吾吾半天,還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是個粗人,卻不是個小人。
打小報告這種事兒…他不屑,可現在…這“小報告”不打不行了!
“周叔慢慢說,先緩緩…”關平扶著周倉坐下。
周倉哪裡肯坐, 屁股還沒碰到胡凳,霍然就直挺挺的立起。“三小姐癡迷武技,每日不到卯時就起來練功,子時都未曾睡下…二公子天姿雖欠缺一分,卻是勤能補拙,武技一日千裡,至於五公子,他雖不像二公子、三小姐般努力,可天姿極佳,半年來精修武技,上陣殺敵自不在話下…”
周倉一邊說,關羽一邊點頭。
關平則小聲道:“這不挺好的麽?”
周倉的話還在繼續,可接下來的話,話鋒就有些不對了,“唯獨,唯獨四公子麟…”
“雲旗?”
“四弟?”
關羽與關平下意識的張口。
“雲旗”是關麟的字,取意《楚辭》中“駕人龍之婉婉兮,載雲旗之委蛇!”
這是劉備親自為關麟取的小字。
寄托著“大漢的旗幟再度揚起於中原大地”這一項美好的願景,是“漢賊不兩立,王業不偏安”的期翼。
可是…
素來,關麟這小子最是普通。
普通到比大哥的兒子劉禪劉阿鬥還要普通。
他…
他有這膽子?
關羽的眉毛凝起,更多的是疑惑與不解。
“唉…”周倉重重的歎出口氣,“自打…自打上將軍出征後,四公子他…他就從未習過武!”
“末將原本以為四公子是臥病在床,也就疏於教導,直到…直到方才末將親眼所見,他…他都是裝的!他騙了末將半年之久!”
“他還說…還說什麽‘學武…學武救不了大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