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有秘密,這既是真相,亦是無可辯駁的真理。
這句話的作者,著名哲人,羅格.布朗尼大師在完成了收錄著它的《布朗尼語錄》後,隻過了短短三天時間,就被總督因他酒醉後無意間泄露的,深埋於心底的秘密當眾吊死。
因此,在他死後,當地人“親切”地,譏諷地稱其為:
人類歷史上最出色的實踐者。
道夫.裡維奇,這個有著雙毒蛇般狹長綠瞳,兩頰微陷臉龐方正,為人處世總如同惡魔般的男人,心底其實也會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比如,他並非如他宣稱的那般,是締造曼薩人這輝煌集體的功勳元老,就該高高在上;
比如,他口口聲聲的,曾作為傭兵征戰四海的過往,不過是個拙劣的騙局。
直至今日,道夫.裡維奇仍會偶然夢見自己少時的光景,夢見山峰般高大威猛,胡子拉碴言語粗鄙,動輒打罵員工的旅店老板,夢見自己碰見前來踩點的海盜時,心中那噴薄而出的,無法遏製的獸性。
他毫不猶豫地出賣了鎮民們,哪怕他們中大部分其實對他是那樣的和善友好,噓寒問暖也不足矣形容,可他最終還是做了,並且做得很是徹底,就為了借此換取張隨之出海的船票。
在然後,他用了十年時間,讓最初的曼薩人徹底消失了。
道夫.裡維奇喜歡俯視一切的感覺,喜歡到,可謂是近乎病態的程度,即使是老巢的位置,也要選在非常危險的山腰平台,哪怕最終不得不懸空一部分,哪怕下方是五十來米高,足矣摔死超凡者的幽深斷崖。
這就是他想要的,可以高高在上俯視眾生,可以肆意蹂躪生命,危險刺激的,為王為帝般的生活。
他夢見往事並非良心不安,他只是在拿慘死的鎮民,拿他們臨死時的淒厲哀嚎作為他施以暴行時的調味劑罷了。
他就這樣囂張跋扈了十四年,碰見了安德烈.夏普,然後再過了六年,狄倫.布耶爾率領一眾村民來到此地扎根落腳。
然而,盡管多了兩位勁敵,也不影響他繼續囂張跋扈下去,甚至重壓之下,變本加厲起來。
然而,一如往常那般,蹂躪完擄來的女奴,雞蛋裡挑骨頭地懲罰了幾位“不聽話”的下屬,似乎平淡如昨的今天,不知為何,總有濃烈的不安感自他內心深處升起。
這份不安很快便予以應驗,隨之而來的結果更是令他驚怒萬分。
以曼薩人的霸道,沒人敢把船停靠在他們邊上,總是僅僅兩艘3、40米的帆船,卻硬生生佔去港口快一半的地方,而夏普商會同樣不好惹,剩下的船只在如何無奈,不滿,也隻配緊巴巴地瓜分那麽點用剩下的空地。
因此,那個位置,隻可能是他的船出了問題!
想起安德烈帶來的警告,道夫.裡維奇按壓住躁動的內心,仔細觀察之後,卻並未發現軍艦的影子,反倒瞧見了正在港口附近大開殺戒的黑貓海賊團與萊安一行,怎會還不明白是島內的勢力挑起了亂子?
長年累月作威作福的他,幾時受過這等挑釁?
雷霆震怒之下,道夫當即加派了由三位超凡者領導的百人大隊,誓要讓愛麗絲那賤人付出代價,將她關入牢內一點點折磨到死。
於海賊而言,失去了船隻,就好比剁掉了他們的臂膀,近乎殺人奪妻之恨,道夫又豈能咽下這口惡氣?
“奴隸翻身,迫不及待地為了證明自己,於是累犯暴行的垃圾,
這類人的思維模式可真是好猜。” 狄倫幽幽開口,一邊閑適自在地點評著,一邊從望遠鏡鏡片裡注視著支援大隊倉促集結,混亂地擠過大門,沿著一側的盤山道下來。
將望遠鏡丟給艾布特,狄倫坐回駕駛位,關閉了車頂天窗,一手搭在方向盤上,一手緊握著機槍操控杆,沉聲下達命令:
“艾布特,你帶人去堵住山腳——呵,安家在只有一條盤山道的絕地,道夫還真是給自己選了處‘風水寶地’啊。”
那些光明正大走在盤山道上的援軍,以“號角”當前所在的位置,可謂盡是些活靶子。
艾布特領命,毫不含糊地率領嚴加操練的戰士們自密林裡魚貫而出,奔向盤山道的盡頭,而在他們上方,一隻體型碩大的銀白鷹類盤旋著跟隨,替他們警惕著暗地裡的襲擊。
狄倫並未駕駛“號角”緊隨其後,原地靜等待著,等支援的曼薩人再下來一段距離。
若是“號角”過早亮相,萬一其猙獰的造型嚇住了道夫,對方撤回支援的人員死守基地就不妙了,人手充足的情況下,配合土製炸藥,會讓本來很快就可以解決的戰鬥拖延太久。
雖說上面斷水斷糧的,結果上怎麽都不會變,但狄倫擔憂的是,接連不斷的交火聲有不低概率把海軍引來,他不敢賭聖人們的洞察力究竟如何。
狄倫不希望好不容易取得勝利後,落得個刑場吊死的命運。
“狄倫.布耶爾!!!”
道夫.裡維奇怒吼道,木質的欄杆被其抓握的飛出片片碎屑,裂出幾道清晰的縫隙。
他又怎會認不出老對頭旗下的得力乾將,尤其是狄倫.布耶爾再度活躍起來的當下,被迫在腦海中過了一遍又一遍的他,內心的怒火如同澆上了熱油,幾乎燒去了他全部的理智。
“直接衝上去,碾碎他們!”
他憤怒地發號施令,大吼著加派人手。
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
……十米。
“差不多了。”
不能在等了,就算給前鋒們配備了盾牌,他們也擋不了多久。
狄倫撥動換擋,踩死油門,在“號角”引擎轟鳴的伴奏裡衝出遮掩,野蠻地撞開沿途的障礙物,迅速拉進了與支援部隊的距離。
噠噠噠——
不給支援部隊們反應的時間,車頭的機槍噴吐出尺長的光焰,黃澄澄的彈殼雨點般地自兩側的豁口吐出,震耳欲聾的爆鳴聲徹底撕碎了最後的寧靜。
伊蘇鎮內,所有高出周圍的群落建築裡,各個勢力的掌權人飛奔至窗台邊上,或屏息,或驚恐地瞻仰著那正在大殺四方的猙獰怪物。
“啊啊啊——”
支援而來的曼薩人們淒厲地慘叫著,想要四散逃開,卻在慌亂之間彼此妨礙,栽倒了數片。
血肉之軀與其表面那層不算太厚的布料,又豈是這鋼鐵風暴的對手?衝下山來的曼薩人們甚至來不及停下腳步,便給12.7mm的彈流撕成碎片,猩紅的血漿四處潑灑,泥土的路面被浸得深黑。
更可怕的是,那些透體而過的子彈動能余存,往往穿過了好幾位海盜的軀體才肯罷休。
為避免出現誤傷,狄倫未向靠近己方人員的地方開火,殘余的曼薩人似是抓住了希望,慌不擇路地衝下山去。
可這些驚惶失措的殘兵敗將又有何可懼?
艾布特與聚居地的戰士們拔出刀劍,正步上前,整齊地砍殺過去,雪亮的弧光閃過後,濺起大片的血花。
只是幾個回合間,曼薩人殘余的人手便如麥田裡的秸稈, 片片倒下。
“怎麽可能?!”
遠遠旁觀的各勢力高層震驚低語,哪怕早已得到狄倫知會的安德烈一眾人,也是嘴巴大張。
他們從未見過如此誇張高效的殺戮兵器,慘烈的戰局令他們止不住脊髓發寒。
如果,我們沒同意狄倫.布耶爾的提議,站在他的對立面……
他們許多人不敢深入想下去,害怕得出的結論會成為這輩子揮之不去的夢魘。
“不,不……”
道夫.裡維奇無力的跌坐在地,聲音顫抖得何其明顯。
他引以為傲的龐大家業,在“號角”的攻勢下脆弱得似是海面上漂浮的泡沫,一個浪頭間,便會化為烏有。
從他下達命令,至全數浮誅,尚且過了不足三分鍾!
他的瞳孔中,絕望地映照出正在抬起校準的導彈發射架,看著彈頭那危險的,血般瘮人的紅色逐漸變為圓點,其後噴吐出長長的焰流,衝起大片的塵霾。
鎮子內,正與黑貓海賊團與萊安一行纏鬥的曼薩人們早已被後方的動靜吸引,怔怔地回首望去。
那象征著曼薩人二十余年榮耀歷程的標志,就那樣被衝田而起的火球吞沒,爆破激起的碎片四下飛濺開來。
受災區的上空,乳白色的半透屏障迅速生成,將飛速墜下的碎片悉數擋開。
“……”
似是不敢相信這甜美的果實來的是如此輕快,過了許久,聚居地眾人與盟友們方才歡呼出聲:
“勝利了!”
“我們獲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