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二人走的是綠林道,可所作所為實在稱不上一聲好漢。
奸淫擄掠不說,且每次劫道,必然趕盡殺絕,即便婦孺也不放過。
兄弟倆曾多次差手下去往蓬萊,邀窮泰入夥。
窮泰鄙其兄弟的作為,加之不願去做那綠林的營生,因此一再推卻。
他料想這兄弟倆不會罷休,乾脆便一走了之。
自己孑然一身,無牽無掛,去哪裡不一樣?
正所謂不是冤家不聚頭,沒想到自己離開了老家,卻仍在這長安荒郊碰上了盧家兄弟。
窮泰見盧家兄弟的眼光直勾勾地盯著自己,他手裡長槍不由得一緊,心中已經做好了動手的準備。
這二人狠戾凶蠻,雖然和自己並無深仇大恨,但難保不為了之前的事發難。
片刻後,窮泰覺得有些不對勁,二人直勾勾看著的似乎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身前的羅霄。
窮泰心中打了個突,若他二人是衝這孩子而來,憑自己的武功,多半難以護其周全。
他一提韁繩,正欲縱馬而去,卻被盧老大伸手攔住了。
“窮兄弟何必如此急著走?”盧老大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窮泰皺眉道:“不知有何見教?”
“你身邊這小娃姓什麽?”盧老大眼裡閃著不詳的光。
“大哥,管他姓什麽,先殺了再說!”盧老二啞著破鑼嗓子叫道。
盧老大向弟弟擺了擺手,又問羅霄:“小子,你是不是姓羅?”
他平素視人命如草芥,自然不會在意殺錯一個人,但他擔心回頭無法向周奎交差。
羅霄年紀雖幼,卻也覺出眼前這二人不懷好意。
於是他並不言語。
盧老二不耐煩起來,輪起斧頭向羅霄當頭砸來。
窮泰使一招“橫掃群魔”蕩開了他的斧頭,怒道:“不知這小小孩童礙著你什麽?”
“這小子是你什麽人?”盧老二喝道。
窮泰緩緩搖了搖頭。
“窮兄弟,既如此,你留下他,咱兄弟今天也不為難你。”盧老大笑道。
他知道窮泰武功不差,拉攏的心思不歇,因此語氣頗為客氣。
窮泰不再多言,從馬背上一躍而下,沉聲道:“動手吧。”
盧老二大吼一聲,一招“開天辟地”當頭劈了下來,緊接著,盧老大手中的雙斧也橫揮而來。
兄弟倆一個力大招沉,一個招式輕靈,相輔相成。
窮泰長槍對短斧,接了五十余招後,漸感吃力。
他武功略強於其中一人,但兄弟倆聯手,便非其敵。
堪堪拆到八十余招,盧老二一招“直劈華山”和窮泰的“流星追月”同時向對方攻去,槍長斧短,原本盧老二非受傷不可,可這時在窮泰身後的盧老大,一招“橫七豎八”攻了過來。
盧老大躍起身來,右手短斧脫手飛到窮泰身前,蕩開了他攻向弟弟的長槍,同時左手斧頭重重劈在窮泰的背上。
此時,盧老二手中的短斧,也劈上了窮泰的前胸。
窮泰手裡的長槍再也握不住,倒地噴出一口鮮血。
“泰大哥!”羅霄連滾帶爬地下馬,奔到了窮泰身邊。
一不做二不休,盧家兄弟對視了一眼,便要上前結果窮泰的性命。
“不要!”羅霄張開細短的雙臂,擋在他身前叫道。
“小雜種,怕輪不到你麽?”盧老大陰笑道。
“你們殺了我好了,就饒了泰大哥。
”羅霄顫聲說道。 畢竟他還隻六歲,此時能忍住不哭,已是極為不易。
盧氏兄弟倆所習練的斧法中,包含一路近身飛斧的功夫。
盧老二脾氣暴躁,這時再也不耐煩,右手的短斧揚手飛出。
眼見斧刃離羅霄的門面越來越近,驟然間卻“哐當”一聲落在地上。
“如此對待一名稚童,豈不羞愧?”
十余丈外,緩步走過來一名道人。
盧家兄弟看了眼地上,打落盧老二短斧的,竟然是一枚石子。
此人能以石子落人兵刃,又是後發先至......
兄弟倆對視一眼,起身飛奔而去。
慌亂中,盧老二連自己的斧頭也忘了拾。
羅霄死裡逃生,怔了半天才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這一聲啼哭很短暫,他想起了窮森的傷勢。
“泰大哥,你覺得怎麽樣?”羅霄擦去眼淚問道。
窮森此刻神智已有些迷糊,他眼皮動了動,卻沒有力氣睜開。
那道士走上前,俯身查看。
羅霄心中升起一絲指望,求道:“大叔,你救救我泰大哥吧!”
他剛才舍身護窮森的情形,那道士都看在眼裡。
“你放心,他死不了。”
道士從懷中拿出一綠一白兩個瓷瓶,打開白色的那個,倒出一枚藥丸給窮森服下,又從綠色瓷瓶中倒了些粉末,敷在窮森傷口上。
羅霄心目不轉瞬地注視著。
半個時辰後,窮森睜開了雙眼。
羅霄喜道:“森大哥, 你沒事了嗎?”
窮森朝他咧嘴一笑,啞聲問道:“有水嗎?”
羅霄忙踮腳從馬背上取過水囊,喂他喝了幾口。
窮森精神略複,抬眼望向身旁的道士,低聲道:“多謝道長。”
適才他神智雖然迷糊,但有人給自己止血服藥,他卻是知道的。
那道士擺擺手,將手中的白色瓷瓶遞給窮森,說道:“這藥你一天吃一枚,七天之後,傷勢便會痊愈。”
窮森伸手接過,那瓷瓶材質晶瑩,瓶身上繪了三朵小小的雲團。
窮森神色一震,認出這是三清山的門派標記。
武林中有南清北祖之說,祖是河北的祖山派,清便是江西的三清門。
三十余年前,三清門甚至有和少林、武當,有並駕齊驅之勢。
後來,三清門當時的掌門火雲祖師突然不知所蹤。隨著這位異人的失蹤,派中幾門震爍當世的武功就此失傳,三清門的聲望也不若往昔。
饒是如此,仍然是武林中的一流門派。
當今掌門人風一閑,雖然甚少在江湖走動,但他門下的兩位親傳弟子,在武林中卻是威名赫赫。
大弟子閔松,二弟子裴南玉,江湖合稱為三清雙壁。
“道長給我的藥,可是三清露華丹?”窮泰試探著問道。
那道士笑著點了點頭。
他已看出窮森年歲不大,不料見識卻不差。
窮森更是肯定,心中不由感到一陣歡喜。
“三清露華丹”是三清門的療傷聖藥,看來自己這條命算是撿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