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父母溺愛中長大的金小貴，進大學兩年多來，經歷了許多事，明白了不少道理，說話做事，成熟了許多。

　　飆車事件剛過去，母親打電話告訴他:表妹金小燕已不幸病逝;遺體告訴儀式，將在三天后的星期四舉行;根據“熱灰葬”風俗，葬禮將在遺體火化三天后舉行，具體時間是本周星期天上午十點，地點是西郊公墓。

　　金小貴雖心理難過，卻沒有魯莽行事。細思之下，他覺得讓於志遠出席遺體告別儀式，並不妥當。他決定:表妹下葬前夕，才將表妹逝世消息轉告於志遠、郝克;屆時三人一起去西郊公墓，參加金小燕的葬禮。

　　星期天早上，得知小燕逝世後，於志遠眉頭緊鎖，雙眼發紅，淚水在眼眶裡打轉。郝克則哭出聲來。

　　三位好友商量後決定:三人都穿白襯衫，系藍領帶，穿黑西服。統一著裝後，直接去西郊公墓，參加小燕的葬禮。

　　小貴開車，那“保時捷911”直奔公墓而去。

　　下車後，於志遠去路邊小店，買了三朵小白花。三人將白花別在胸前。

　　不一會兒，靈車緩緩駛來。隨之而來的，是低沉悲緩的哀樂。

　　靈車後跟著七八輛轎車，其中的大多數是豪華轎車。

　　車隊在三十米開外緩緩停下。車上的人陸續下車。

　　金大貴夫婦、劉紅秋夫婦，也來參加葬禮。

　　所有人的胸前，都別著一朵小白花。這白花象征著金小燕純潔的心靈，潔白的品性。胸戴白花，標示著不盡的緬懷與思念。

　　與眾不同的是:保姆張姨與金燕的右臂上，套著黑布袖箍。

　　看官明鑒:大家一定明白，這黑紗袖箍為什麽隻套右臂，不套左臂。

　　葬禮簡潔而肅穆。

　　司儀先讓手捧骨灰盒的保姆張姨站在最前面，然後示意其他人去一旁的籮框裡取鮮花，每人取一朵連著花莖的鮮花。

　　眾人取鮮花時，站在張姨身後的金燕，示意司儀關掉靈車上正在播放哀樂的音響。

　　頓時，現場鴉雀無聲，肅穆無比。

　　在司儀的指揮下，眾人列隊，手持鮮花，跟著張姨緩緩前行，向小燕的墓座走去。三位大學生，十分低調地走在隊伍的最後。

　　墓座的主要構件，是四塊黑色石板。最小的一塊石板，平蓋在墓穴的上方。稍大的兩塊，用作墓座的側牆。最大的石板，充當墓座的背牆。那黑色背牆的中央偏上位置，鐫刻著“天使金小燕長眠於此”九個白色大字。背牆右下方，鐫刻著“母金燕立”四個小字。正中偏下位置，嵌著小燕的半身照片。

　　照片上的小燕，發出天使般的微笑。

　　這黑色墓座，正面朝南。總高度一米四左右。背牆的後面，用小字標注著金小燕的生卒日期與下葬日期。

　　來到金小燕墓前，司儀讓大家分兩批，橫排、肅立於墓前。張姨仍然手捧骨灰盒，站在最前面。

　　接著，司儀將一隻小型音箱放在墓座一側。隨後，音箱裡緩緩響起兒童歌曲《我是天使》:

　　我是一位天使，

　　我要展翅飛翔。

　　人們都說我懂事，

　　媽媽說我是朝陽。

　　……

　　星空為我閃動光輝，

　　月亮為我指明方向。

　　風雨對我微笑，

　　彩虹伴我起航。

　　……

　　五分鍾後，司儀將音量調至最小，朗聲宣布:“啟穴，安放靈盒。”

　　只見司儀身後走出一位墨衣助手。

那助手走至墓座前，雙手搬開壓在墓穴上的黑色石板，轉身接過張姨手中的骨灰盒，將其安放在墓穴正中。最後，他將墓穴蓋板搬回原處。　　接著，眾人在司儀指揮下，低頭默哀三分鍾。

　　再接著，大家陸續向前，將手中的鮮花安放在小燕照片下方。

　　最後一項議程是:金小貴代表家屬致詞，向諸位來賓表達謝意。

　　葬禮結束，回校後，於志遠仔細思考:在當前情況下，怎樣才能幫金燕走出悲傷，盡快過上正常的生活?想來想去，他覺得在電話中與金燕交談，以此轉移金燕的注意力，是最好的方法。可是，談什麽呢?既然自己是一介書生，那就用書生的辦法吧。

　　晚上，電話接通後，雙方都不說話。

　　於志遠打破沉默，說:

　　“姐，心情好點了嗎?”

　　“嗯。”

　　“我說點學校的趣事，你願意聽嗎?”

　　“說吧。”

　　“不久前，大家在課上討論‘什麽是生命’。同學們有各種各樣的看法。有兩位同學認為，地球上的生命體，是以新陳代謝為生存方式的有機體。這些有機體都要經歷產生、演變、消亡三大發展階段。”

　　“嗯，有道理。”

　　“這兩位同學的看法使我認識到，應當以平常心看待人間的生老病死。他們的話，還讓我聯想到大文豪肖伯納的名言‘人生有兩出悲劇:一是萬念俱灰，二是躊躇滿志’。”

　　金燕當然明白於志遠說這些話的良苦用心，也明白那些話中所含的道理。但此時此刻，她實在不想多說話，更不想評論什麽。

　　“姐，你聽到我說的話嗎?”

　　“我在聽。那肖伯納還說過什麽?”

　　“肖伯納的名言很多。比如，他還說過‘成功的背後，積累著大量過失’，‘家是世界上唯一隱藏人類缺點與失敗的地方，它同時也蘊藏著甜蜜的愛’。”

　　“看來，任何人都會有過失，再完美的人都有缺點，再完美的家庭也必然有失敗之處。”金燕的話，終於多起來。

　　但是金燕的話，讓於志遠想起蕭致遠，於是他安慰金燕說:“有些過失，是算不上過失的。只能算運氣不好。”

　　“你的學習生活順利嗎?學生生活，往往挺艱苦。”

　　“我還好，馬上放暑假，還有一年就畢業了。下個學期，是為期半年的大實習。實習前有普通話、粉筆字過關考核。此外我還得準備畢業論文，還得為考研做準備。”

　　“大學生畢業前，往往很忙。你得注意保重身體。年輕人生病，往往是由著涼引起的。”

　　“謝謝姐的關心。姐，你心情好點了嗎?”

　　“好多了。我明天就去上班。”

　　掛斷電話後，於志遠的心情放松了不少。

　　期末考試接近尾聲時，柳長榮老師找於志遠談話。

　　柳副教授告訴於志遠:由於於志遠編寫出有價值、有影響的《商界精英》一書，加上他的學業表現一直很出色，他先後向學院領導、扶海大學的主管副校長匯報了有關情況，並建議在於志遠讀完三年級後，破格錄取於志遠為漢語言文學專業的碩士研究生。如果於志遠同意，學校將在暑假中為他辦理有關手續。主管副校長還表示，如果於志遠想轉到扶海大學社科學院攻讀碩士學位，學校也樂見其成。

　　喜從天降，於志遠不僅表示同意提前讀研，而且告訴柳老師:他希望成為扶海大學師范學院歷史系系主任孫澤教授的研究生，主攻“中國商史”;請柳老師征求一下校方與孫教授的意見。

　　聽完於志遠的想法，柳老師對於志遠說:破格錄取為碩士研究生， 固然是好事，但也有遺憾。這遺憾是:於志遠沒讀完本科課程，他獲得的本科畢業文憑，將含有水分。

　　為此，柳老師建議做點彌補工作。四年級上學期，是為期半年的大實習。柳老師建議於志遠抽時間去實習學校，了解一下實習情況，並上一至兩節實習課。最後一學期，主要課程有三門:一是還沒有學完的“中學語文教材教法”，二是新開的“社會科學概論”，三是同樣新開的“自然科學概論”。柳老師建議於志遠自學這三門課程，學完後與大家一起參加有關考試或考查。至於畢業論文，柳老師認為既然出版了《商界精英》一書，本科階段畢業論文的事，就不用考慮了。

　　於志遠打電話給符飛飛，把即將讀研一事告訴了他的好友。

　　那符飛飛樂得跳起來。她對於志遠說:

　　“哥，其實我很早就看出，你將來一定會有大出息。要不，我也不會認你為‘哥’。”

　　“大出息?有碩士學位的人，不計其數。何況我還沒開始讀碩士研究生。”

　　“我的估計是，你還會提前拿到博士學位。你不僅會成為著名的學者，還會成為著名的慈善家。”

　　“這……”

　　“哼，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做慈善，已做了三次。中學時代，你就開始做了。你一方面視金錢為糞土，另一方面需要錢。目前還在為更大規模的慈善事業做準備吧?惟一讓我擔心的是，你難以處理與魏真真之間的關系。”

　　在符飛飛面前，於志遠什麽都瞞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