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貞醫院旁的一條胡同，陸恆找到了這家錄音棚。

　　雖然錄音棚在胡同裡面，但臨街的地方掛了一塊飛揚跋扈的招牌，很顯眼，上面還有周曉歐他們樂隊成員的照片。

　　說起來，現在是零點樂隊正當紅的時候，96年底一首《愛不愛我》一炮而紅，到現在不過兩年的時間，報道的銷量就超過兩百萬張……這只是正版。

　　今年元旦的時候，他們又發行第二張專輯，裡面的《粉墨人生》也傳遍大街小巷。

　　陸恆進去瞅了瞅，卻發現門鎖著，頓感失望。

　　走出胡同口，想了想不能白來，看到一家鐵皮商店，於是走過去買了包紅塔山，拆開後遞給老板一根，老板笑道:

　　“來看明星的?”

　　陸恆點了點頭，問道:“林伊輪最近每天都來嗎?”

　　老板一愣，他還真不知道林伊輪來過，以為陸恆是來找周曉歐他們的。

　　不過他愣是沒露怯，一拍桌子嘿道:

　　“那您可問對人咯！”

　　老板幫陸恆點著火兒，然後自己也點上，吐出一串煙圈後道:

　　“你就守在我這兒，除了那光頭，其他幾個基本每天都來買煙，等會兒你就見到了。”

　　正說著，又來了幾個小年輕，不過不是問林伊輪，而是問周曉歐他們。

　　老板沒吭聲，默默抽煙，抽一口後，還像鯰魚似的仰著脖子吐了一口漂亮的煙圈。

　　這幾個小年輕愣了愣，隨即注意到陸恆手裡的煙，頓時恍然大悟:

　　“老板，我們買煙！”

　　老板眉眼瞬間綻開:“好嘞，要什麽?”

　　其中一個小年輕手指在玻璃櫃面上轉了三圈，終於選定大前門。

　　拆開後，小年輕遞給老板一支，老板隨手接過夾耳朵上，淡淡道:

　　“他們有時候來有時候不來，你們要是能等就等吧。”

　　隨後的時間，又來了幾波人，但再沒那個眼力見兒，老板自然也不吭聲。

　　後來那幾個小年輕也等不了走了。

　　陸恆等的心焦，依然不見蹤影，這時老板他老婆來給他送飯吃，陸恆也餓了，就去旁邊的小店吃了碗餛飩，又過來了。

　　見陸恆竟然還沒走，老板有些驚訝:“您可真有毅力。”

　　陸恆又遞給他一根煙，老板點燃後猛吸了一口，鼻腔噴出兩條氣流混成一股氤氳而上:

　　“其實吧……他們上午都不開門的。”

　　陸恆:“……”

　　“但是呢，錄音棚住著一個人，上午一般都在睡覺，差不多這時候也該起來了。”

　　我尼瑪！

　　陸恆眼角微微跳動，等著老板繼續說。

　　但老板又停下來了，最後一口煙抽完，扔進一旁的水缸子裡面:“嗤~~”

　　陸恆把剩下的半包煙放玻璃桌面上:“您別再大喘氣了行嗎?”

　　老板拿起煙盒哈哈大笑:“老弟是個爽快人。”

　　從裡面抽出一根，不過沒點，放到鼻子下聞了聞，才道:

　　“平時光頭他們幾乎不來，不過這兩天倒是來過，也基本就是下午一兩點的時間，昨天一起的好像的確有個高個，但捂得嚴嚴實實的，如果不是你今天說，我還真沒認出是林伊輪。”

　　陸恆吐出的煙氣微微抖動，隨後把煙頭扔進水缸子裡面:“嗤~~”

　　“我謝謝您啊！”

　　“慢走~~”

　　陸恆轉頭的時候，瞥到牆上的掛鍾指向一點。

　　到了胡同裡面，

果然看到錄音棚的門開了。　　不過陸恆沒有直接進去，想著該用什麽方法順暢的接觸林伊輪，最後覺得還是以顧客的方式最穩妥。

　　於是推門進去，讓陸恆詫異的是裡面竟然是個女的，客氣道:

　　“姑娘，請問錄歌什麽價格?”

　　對方驟然抬頭，惱道:“你叫誰姑娘，人家純爺們！”

　　陸恆唬了一跳，這才注意到的確是男的，只是頭髮又長又浪。隨後一想……還好你是男的。

　　訕笑道歉:“不好意思燈光暗沒看清楚。”

　　那爺們兒沒好氣的一拍桌上價目表:

　　“自己看！”

　　陸恆一邊自我安慰現在人沒服務觀念不知者不怪，一邊念著:

　　“按時間一小時五十，按歌一首兩百……不便宜啊。”

　　“切，你也不看看，我們這是明星錄音棚，跟那些小雜魚能一樣麽。”爺們頭髮一甩，除了不美外，倒是挺飄逸的。

　　陸恆拿捏出猶豫的姿態:“是這樣的，我自己寫了首歌，但沒有伴奏，那……”

　　“六千！”

　　聽到對方乾脆的聲音，陸恆張了張嘴，然後才緩過勁兒:

　　“這麽貴?”

　　這真不是他演的，是真的驚到了。

　　“廢話，零點樂隊啊，國內現在的頂尖樂隊！出場費隨隨便便都幾萬，收六千……貴麽?”

　　陸恆心道真要是零點樂隊給錄伴奏，別說六千，翻兩番都不貴。

　　於是陸恆裝模作樣的追問:“是現場伴奏嗎?”

　　“開什麽玩笑，零點樂隊現在有多火，怎麽可能給你現場伴奏?再說了，你的水平……能一氣呵成的錄製麽，是吧?你在這兒一耽擱，他們分分鍾大幾千，還能陪你耗著?還不如錄好伴奏了到時候你再來。”

　　陸恆心裡就明白了，多半是把譜子給他們，再去找一些小樂隊錄。

　　“可是這實在太貴了點，能不能少點?”林伊輪還沒來，陸恆繼續拖時間。

　　“概不講價！”

　　“那個……你看這樣行不行，我沒帶那麽多錢，能先付一部分嗎?”

　　坐在櫃台後面的長發甩開，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打白條啊?”

　　陸恆哭笑不得，心道老趙的《不差錢》看來也是來源於生活，連忙擺手道:

　　“不是打白條，我這不是要去央視參賽嘛，到時候拿獎了，就不差錢。”

　　陸恆也不算胡謅，現在央視的確在進行青歌賽，正好銜接他們之前的小品大賽。

　　但這爺們卻沒跟著陸恆的節奏走，也不關心央視這個字眼，一副看透陸恆的模樣，冷淡的扯了扯嘴角:

　　“別說那些有的沒的，有錢就下單，沒錢您就麻溜的——”

　　說著，他手朝外面做了個請的手勢。

　　“哎，你怎麽不信呢，我是真的！”陸恆急忙道。

　　陸恆一半是演的，一半是真的著急，心裡還在想是胡同口那老板不靠譜，還是林伊輪今天不來了?

　　這家夥卻黑了臉:“我再說一遍，錄不錄，不錄就走人，別耽誤我們做生意！”

　　“別啊，咱不是談的好好的嗎，我——”

　　陸恆剛要繼續說，忽然聽到外面有了動靜，正是林伊輪那標志性的鼻音腔，心中松了口氣，嘴上卻歎道:

　　“唉，可惜這麽好的歌要埋沒了——”

　　“夠了！”

　　那爺們一拍桌子站起來，有些凶的叫著:“趕緊走，別讓我動手！”

　　轉角進門的周曉歐和林伊輪幾人看到眼前一幕，愣了愣，隨即周曉歐皺眉道:

　　“小李，怎麽回事啊這是?”

　　“一個想吃白食的，到這兒討飯來了！”叫小李的長發男瞥了陸恆一眼，語氣裡絲毫不客氣。

　　陸恆看到周曉歐兩人，眼裡‘迸’出驚喜，隨即又有些不好意思道:

　　“讓兩位大明星見笑了，我想錄首歌，借貴地錄個伴奏，但……”

　　周曉歐當下就明白了，掃了那長發男一眼，然後轉頭對陸恆道:

　　“我們這兒呢，可以錄歌，但是做不了伴奏，畢竟我們沒時間。”

　　這幾乎等於把剛剛小李的話給推翻了，讓小李多少有些尷尬，但當著周曉歐的面，他也沒法反駁，畢竟他只是吉他手李英的一個堂弟。

　　而林伊輪這時候忽然道:“我能不能看看你的歌?”

　　“啊?”

　　陸恆拿捏一個錯愕神色，隨即連忙道:

　　“可以可以，是我的榮幸。”

　　說完把手裡《向快樂出發》的曲譜遞過去。

　　林伊輪接過來，邊看邊跟著哼調，經過剛開始的不以為意，到後來越來越欣喜，等他看完後，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陸恆:

　　“這是你寫的?”

　　陸恆點了點頭:“是的，還行嗎?”

　　“什麽叫還行啊，簡直太行了！”

　　林伊輪看著陸恆的眼神跟剛剛不一樣了:“連編曲都做完了，人才啊你！”

　　說著他遞給周曉歐:“曉歐你也看看。”

　　周曉歐玩樂隊的，對創作和編曲更有心得，看完後直接叫了個乖乖:“看你模樣，還不大吧?”

　　陸恆笑道:“剛過十八。”

　　周曉歐豎起大拇指:“牛逼！”

　　旁邊的小李臉上頓時一片尷尬，而在周曉歐身後的樂隊吉他手李英皺了皺眉，接過曲譜看了看，隨即沉默不語。

　　這首歌就是兩年後零點樂隊給林伊輪寫的，他們都喜歡也就不奇怪了。

　　林伊輪抬頭看向陸恆:“這首歌不錯，確實不應該被埋沒。”

　　話鋒一轉，他問道:“小兄弟怎麽稱呼?”

　　“謝謝林哥，我叫陸恆。”陸恆道。

　　“小陸，不知道你這首歌願不願意割愛?我挺喜歡的，而且正好我在做新專輯。”林伊輪道。

　　既然跟林伊輪套上了近乎，陸恆也不再唯唯諾諾了，笑道:

　　“其實……我也想做張專輯。”

　　林伊輪有些著急:“價格的事情好商量。”

　　陸恆擺了擺手:“聽我說完，如果是別人，根本沒得商量，但是林哥的話，這首歌我願意送給你。”

　　“啊?”林伊輪一愣:“怎麽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