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將聞言,茫然半晌。
他們怔怔的看著面前的管統,此前,管統從未跟大家表露過如此情緒。
這就可見此戰的凶險。
但謀劃已定,箭已在弦,為今之計,只有繼續聽候調令。
作為主帥的管統,其實這段日子明顯能看到麾下將士的改變。
在嚴苛的軍令之下,將士們起初不適應。
但很快漸漸熟悉。
而且,管統對士卒的愛戴不是言語上的,每日不只是食物上一樣,訓練時對於身形瘦弱之人,管統也不是動輒打罵,而是施以寬厚。
可在這寬厚之余,管統並未減輕他的訓練量。而是額外將自己的一份肉糧勻給他。
對於黃巾軍的改變,管統是最興奮的那一個。
自從管翀提出戰略以來,管統執行力大大加強。
他很清楚,只有這樣,黃巾軍才是軍,不是賊。
賊,是終究會被消滅的。
而軍不會。
只是現在改變的時間還為時尚短,對於即將面臨的大戰,管統心中的信心,並沒有那麽足。
可他不能表露出來。
即便這場戰爭再艱難,黃巾軍也必須打。
管統所言為帳內諸將帶來的震撼,並非可以言表,黃巾軍雖能力不足,諸將的忠誠卻都可以依賴。
尤其是管統麾下諸將,大都是管亥晉位之後的新晉將領,這些人和管亥手底下的老資格不同,那些老資格可以跟管亥抱怨,但新晉將領才晉高位,很少會有觸霉頭之舉。
眾人拱手聽令,軍委開始深入營寨,和諸多將士圍爐夜話,暫且不表。
…………
天明時分。
管亥等人匆匆埋鍋造飯,吃了些東西,而後繼續循著山脊間的細路而走。
將士們手拉著手,連綿一片,精神緊繃,尤其是在一些極其狹窄的路途間,稍有不慎或許便會滑下山川。
大雪封山,雖有前端將士提前開路,可是那徹骨的嚴寒所凍結的山路,確實並不好走。
“齊公將軍,前方尋到一個山中獵戶,他說他知道有條小路能穿過此山。”忽然有將士前來跟管亥稟報,管亥聞言大喜過望,那獵戶過來後看到數千兵馬徹夜爬山,早已是目瞪口呆。
冬日寒冷,雪中時常能尋到獵物,這獵戶沒想到自己倒是先成了獵物。
“你說你知道有小路,路途在哪?”度過了一段極窄的路途,管亥終於見到那獵戶,甕聲問道。
“回……回將軍,在前方兩百米處有一處山內河流,原本我知通過河流行船可以避免攀山,現在河流雖已凍結,但將軍麾下人馬太多,怕是過不去……”那獵戶特別緊張,如今情況,經過那河流能省下來三四天甚至更多的時間,可是一旦凍冰被踩斷裂,將士們怕是有命上去,沒命出來。
獵戶知道這個情況,因此十分擔心面前這將軍一生氣之下把自己砍了。
此人又痛罵自己多話,當初對方前線斥候兵馬問自己的時候,自己就該躺下裝死。
這話說完,管亥及身邊諸將都有些訕訕起來,起碼不太開心。
這感覺就仿佛是面前放置著無數的金山銀山,卻無法取其分毫。
的確是令人不爽至及。
“如果翻山,大概需要幾天?三四天可夠?”管亥凝眉又問。
“怕是不夠,這山雖然不高,但背面多有枯死藤蔓攔路,加上各處都是嶙峋山岩,很難攀登,我們幾乎都從河流中走,
若是想翻山,怕是需要五六天才夠。”獵戶實話實說。 眾人聞言不免歎息起來。上山容易下山難,何況下山還更難。
管亥看向劉義遜,“劉先生可有什麽辦法?”
此次出來,管亥本來不想帶劉義遜,但麾下戰將都覺得帶上更好,尤其是要把那個是儀帶上,那人特別聒噪,看守他的將士每日都去給管亥麾下將領告狀,雖然直接可以斬了。
但現在管亥等人也很清楚,有才能的人最好別殺。
就劉義遜來說,到了山中提供了太多建設性的建議。
比如駐扎營盤需要不要選擇山腳處,也不要太過執著於水源,要避免山洪。
這些建議雖小,但卻極度實用。
劉義遜躊躇良久,眉頭蹙緊,他善於教學工作,但沒有急智,此時見狀也沒什麽太好辦法。麾下人馬太多,稍有不慎死傷太多,他根本承擔不起這個責任。
他踱步思忖了片刻,轉身間忽看到是儀嗤笑,忙問,“子羽是不是有辦法?”
是儀被突然點名,眾人目光都看向他。
“我可沒什麽辦法。”他不屑道,對方忽然翻山讓是儀極其警惕,前些日子對蛾賊的判斷好像出現了些許失誤,但他怎麽可能給黃巾賊獻計?
“是儀。”管亥往前兩步,盯住是儀的眼睛,“若非某子管翀千叮嚀萬囑咐,你早就死於某刀下了。”
“這些日子我並未曾管你,但你總要識相些。”管亥扶著刀,“你即便不怕死,你妻兒也都在某軍中,某若想殺,不過一句話而已。”
“齊公將軍這是說得哪裡話?”是儀尷尬失笑,“想要過河這有何難?方才那獵戶說此山中多枯死藤蔓, 稍加編織便可成為繩索,只需要派遣數人從河面度過,在兩處拉緊繩索懸於上方,大軍便可慢慢從河面上渡河而過了。”
這不就和浮橋類似嗎?
眾人也都反應過味來,山洞裡面的河流,讓眾人一開始都沒往這方面想。
“子羽確有急智!”劉義遜恍然大悟,看向管亥,“只需要讓將士們慢慢行進,哪怕河冰斷裂,也可借藤蔓而走。”
眾人這下看向是儀,不由佩服無比。
讀書人的確厲害,有些腦袋瓜子就是比榆木腦袋強。
於是管亥派了數人利用帶來繩索和山間藤蔓在河流上方建成了類似浮橋之物,同時懸於上方構建了可扶繩索。
大軍浩浩蕩蕩渡河而過。
這一下子就省了數天時間,管亥心情大好,給獵戶賞了些錢,沒有放走,但也沒殺,隻讓其隨軍而走。
穿越此山,面前道路依舊皚皚。
苦寒的天氣下,前軍踩過積雪,中軍踩過積水,到後方,則有些早已變成泥濘的水窪。
那些寒氣透過腳掌閃上去,有些腳指頭感覺已經凍麻凍掉,有些人嘛掉隊,管亥派了一些兵馬從山中暫且護佑。
這些人,到不了戰場,但總不能回不去沂山。
大軍如同長龍,在山間輾轉騰挪,這山林間的雪地看起來時不時都有可能崩落掉下,但管亥運氣不錯。
直到十余天后,都還沒能遭遇到巨大的損失。
他們沒有暴露。
他們遊蕩於深山。
逼近了邡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