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邵率領騎兵於最前方,手持火把,已入黃港。
海風蕩漾,騎兵衝陣,腥味伴隨著空氣進入孫邵胸肺之間,他恍惚間不知這味道是廝殺所致,還是海風本就包含的味道。
面前的海軍營寨之中,各類船隻應有盡有,更有數層高的樓船,在陽光照射之下,恢弘無比。
孫邵,也是第一次見。
北海國同樣臨海,無論對於遼東,抑或東海諸國,在此地製船不過雞肋。
自秦始皇四次巡海以來,朝堂對於海上航行的欲望就越來越強。
漢武帝曾七次海巡,東漢開辟陸上絲綢之路之後,
海運也可從南方西行,至撣國(緬甸)、黃支國(印度),與羅馬帝國的東行航線形成交匯。
同時對倭國也有冊封,以彰顯大國權勢欲望。
雖亂世已起,由於安穩情形下蠶絲和絲綢產地都在沿海的江東和青州一帶,使得此處一直便是造船基地,
東萊和渤海更是其中的造船大戶。
黃巾之亂使得造船業暫時停擺,卻沒能阻擋如公孫度這一般的野心家。
他們一面自遼東渡海,一面在青州造船,意圖形成環海區域的大規模兵力調動。
東萊的造船基地一直都是曲成、惤國和黃縣三處,這也是對方為何把控三處不放手的本質原因。
當左伯投降,管翀與柳方形成決戰之際,如何對付這群渡海之兵,就成為管翀的重中之重。
計謀是左伯所獻。
孫邵等人對這一計謀異常讚同。
無論對方戰力如何,無論對方戰意如何,只有一點絲毫不變。
他們的大部分,都是遼東人。
就像是先前太史慈需要從遼東歸家一樣,他們也同樣需要從青州歸家,無論早晚。
而孫邵,則是要去將他們歸家的路,斷掉!
管翀當然不會燒船,甚至孫邵此去都不過是表象,當拿下東萊,那些船隻,都會成為管翀的軍資,甚至極有可能基於此建成海軍(水軍)。
這聽起來似乎步子太大容易扯蛋,卻的確不失為一件好事。
即便不能作戰,捕獲海魚也是不少的糧食呢,至於運輸問題管翀則暫時沒有考慮。
黃港的位置位於惤國與黃縣之間,由於管翀和柳方的大部隊形成拉鋸決戰,黃港的駐守兵力自然而然下降。
他們誰都不會想到,黃巾軍會如此做。
在左伯獻計之前,連孫邵都未曾想到。
但的確管用了。
戰場之上,得知情況的柳方面色大變,但此時鳴金收兵就恰好著了對方的道,對方若隨後掩殺必定造成己方大敗。
柳方思慮之下,一面緊急調度麾下大軍竭力死戰。
一面急切召回騎兵,並令騎兵麾下騎將迅速去往黃港相救。
能救則救,實在救不了,那便只能造船了。
但這極有可能造成糧食斷頓,他們可能也會如同賊匪一般,在周圍哄搶了。
一旦如此,所謂營州之略,便成為空談。
所以,海港之地是他必救之地。
若是平常,柳方絕不會忘記駐扎此地,但是他們駐扎在黃縣已經三年,後方港口防守一直兵力不多,卻仍舊固若金湯。
無論陸地賊寇還是海賊,都是繞著他們走的。
一直的安定祥和,讓他們失了警惕。
同時,柳毅身死,暴怒之下的大軍決戰,讓柳方意圖調度黃縣兵馬在惤國拉開決戰,
以至於根本未曾意識到一點。 黃巾軍中,竟有智謀之人!
騎兵撤離戰場,使得管翀和太史慈等人負責的軍陣壓力倏然一緩。
方才的頹勢讓黃巾軍積壓了太多的怒火。
前方戰陣之中的長槍兵,已經開始向前突進廝殺。
那些降將此刻也殺紅了眼,他們的背後是黃巾軍士,以至於他們無法轉頭,只能拿起地上屍體的武器向前殺去。
一旦轉頭,便是一顆大好頭顱落地。
沒得選。
黃巾軍防守時候的軍陣站的還算不錯,此時向前殺時,有些基層武將也都使得軍陣出現疏漏。
一直在被太史慈上課的軍委見狀,厲聲廝殺,希望能讓軍陣維持一定模樣,但此時各方將士,已經殺出了火氣。
管翀的大錘揮舞下去,每次都會使得對方不少將士後退,之後他身邊的親衛一同,將這些退卻的敵軍刺穿。
這次,管翀是主動請戰的。
按照左伯和孫邵所言,他最好需要處於中軍,指揮調度。
但由於初次面對大部騎兵,管翀必須要穩住陣腳,作為渠帥,他不能將一切勝負都壓在黃巾軍不會敗上。
他只能隨軍而戰。
以此鼓舞黃巾軍士氣,打擊敵人囂張氣焰。
同樣也是因為敵人主將剛剛死去,管翀擔心對方哀兵鼓勁,士氣非但不降,反而鼓噪復仇氣焰。
果真如管翀所言,他即便在左翼負責襲殺,依舊在開始階段的時候,在騎兵衝擊下幾乎被破陣。
此時,兩方勝負處於均勢,管翀回到中軍陣中。
中軍,左伯和糜竺正在其中等候。
糜竺被擒獲之後,管翀怕他跑掉,一直帶在身邊,如今決戰時刻,他更是只能待在中軍。
眼見管翀歸來,糜竺的臉色有些變幻,即便敵人有騎兵衝陣,管翀仍舊毫發無傷。
左伯則急切需要管翀回來主持大局,他是書法家,能憑借自己對三地的了解獻計,卻無法提供更多的幫助了。
“子邑,軍中情形如何?”
管翀風風火火而來,開口問道。
“前陣降兵死傷無數,各處卻都無太大死傷,唯有左前陣被對方撕開了一個口子,太史將軍率領兵馬親去阻擋,應當無恙。”左伯開口道。
“那便無事。”管翀長舒口氣。
他最怕黃巾軍一把被打回解放前,那他這些時日的努力就毫無意義。
錢糧的派發,兵馬的訓練,軍委的宣揚,軍規的培養,管翀這段時日給將士的東西,非常多,只要大勝一次,便能在那些將士心中留下很深的烙印。
所以他不能輸。
糜竺此刻也有些被黃巾軍將士的戰鬥力所感染,按照他所見,其實這些兵馬的戰鬥力,已經足以和徐州大部分兵馬抗衡了,除了丹陽精兵。
但他不懂,管翀為何要與對方尋求決戰。
“管渠帥為何要與對方軍陣廝殺呢?”糜竺提出疑問,“對方主將被刺殺,渠帥只需靜待對方人心浮動,等候來攻便是,主動對戰,並無好處。甚至大軍戰敗猶未可知。”
管翀露出笑容。
“誰說沒有好處?又有誰說,我可能會戰敗?”
“糜別駕,我贏定了,就算佛祖來了也擋不住,我說的。”他一字一句,目光似乎直插糜竺內心。
“為何?”
糜竺不解,心中卻隱隱有預感,他或許真的贏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