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時我時常帶著一把劍,迎著冬風在雪中揮舞,卻未能斬斷一片雪花。”
“心起亂念而不能自已,年輕時誰不曾這樣。”
隆冬時節,江岸木屋內兩人相對而坐,寒風穿堂而過,燭光忽明忽暗。
風又起,隨著燭光飄忽,李翌停下手中的筆,隨著襲來的寒意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他一抬頭,目光便與對坐之人相交。
劍眉星目使得那黝黑的面容陡增凜冽,臉上縱橫的溝壑也將過往的歲月示與李翌。
“翌兄確有一手好字啊。”
並不算白的牙齒在這黢黑的皮膚之下也變得耀眼起來。
“城書兄繆讚。”
李翌看著江城書狡黠的一笑,低頭便說,“城書兄數年未見竟也學到了一些奉承。”
“翌兄說笑了,在下向來如此。”
“十年前的東山有名的莽夫現在跟我說這個?”
江城書大笑,想起來也是,十年已過,江湖還是曾經的江湖,而數不盡的鋒芒卻早已被磨的七零八碎。
足有半個時辰的功夫,李翌才將給曹玉山的信寫好。曹玉山與這兩位都是多年的好友,二十年前曹玉山高中,如今官拜鎮南縣司獄司司獄,雖是三兄弟中做官唯一一人,但從九品的品級確是比芝麻官還小的官。
“城書兄煩請你稍帶這封信,回東山之時交於玉山兄。”
再飲。
闊別十年,三人的關系也隨著距離的阻隔而變得斷斷續續,如今天下也並非盛世,三人的重聚愈發遙遙無期。一想到這,二人複飲。諸多言語早已化為煙雲。
“城書你今日別回去了,在我這裡住下吧。”
“大雪封山,指不定幾日呢。我想再看看你祖傳的那把劍。”
李翌起身往裡屋有去,伴隨著一陣搗鼓,提著劍緩步走了出來。
“這劍自從前些年我回家種地之後就再沒拿出來過,今日也算能與城書兄一同再賞。”
李翌手腕一抖便寒光一顯,江城書霎時間也為之一震。
“東山第一寶劍果然名不虛傳,十年未曾出鞘養的它越發讓人膽寒。”
寶劍出鞘引出一陣彈響,江城書身上也泛起一陣雞皮疙瘩。劍鳴之悅耳,讓兩人相視一笑。
“好劍,好劍!”
城書素不善言辭,此刻的激動更是讓其難以吐出半字。
“城書兄若是有意,今日便贈予你。”
李翌看出江城書這由內而外的喜愛,便以客套話來試探試探。江城書一味推辭,並非是看出李翌的客套,只是傳家之寶,他一個外人實屬受不起。
李翌站起來轉身走向門外,剛出十步有余,頃刻間便素白接頂。整個世界都是白茫茫的,讓他望不見前路。十年之前,也是這樣一個冬日,他在庭院內揮舞著腰間這把劍,誓要以劍來成就此生之業。他日複一日的練習著,直到那一年的夏末秋初,戰火席卷了整片東南區域。大亂之年,土匪群起,民不聊生。饑荒也接踵而至,父母皆餓死於此,他則靠著年輕力壯苟且活了下來。想到這裡,不禁眉頭緊鎖,生逢亂世,苟命已極為不易,更何況盡忠盡孝。他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城書已站在李翌身後多時,看他眉頭緊鎖,也猜到了七八分。
“這大雪可真是讓人糟心啊!”
“天色已漸晚,城書兄快去歇息吧。”
李翌仿佛沒聽到城書說的話,轉身便拍了拍他的肩膀,走進了屋裡。
第二天天剛亮李翌便已坐在屋裡煮茶,起來解手的江城書疑惑的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帶著朦朧的困意問他為何就起來了。
“昨夜睡得早,天一亮就醒了,無事可做,便來煮茶喝了。”
城書走到屋外,看雪已經小了很多,便跟李翌說今日即出發。
李翌明白城書得回去照顧鎮南縣城裡的老母親,便也將挽留的話留在了肚裡。
太陽剛照到屋裡,城書便已經整裝待發了,看著屋外刺眼的白雪,目光中也多了幾分堅毅。
“城書,這一路且千萬小心。”
送別之際,李翌的的言語當中也格外的透露出了幾分親切。
“來日再見。”
何日是來日,何日能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