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海市，3月5日

　　當日最高氣溫30℃

　　南北高架上，一輛警車正在快速行駛。

　　“這裡是FM9032新海交通廣播，現在的時間是下午三點半，我是播音員小涵，正在為您播報實時新聞”

　　“進入三月以來，氣溫持續偏高，花期提前，大量遊客選擇自駕出行的方式，前往周邊旅遊”

　　“在您享受春日美好時光的同時，請您注意行車安全，遵守交通規則，做到文明出行”

　　“新海市衛生委員會剛剛發布了一組最新數據，在剛剛過去的一個星期內，市內主要醫院，病毒性感冒患者增加了35%”

　　“口腔黏膜感染者增加了15%”

　　“皮膚過敏以及各類皮膚感染患者增加了27%”

　　“肺部……”

　　“衛生部門提醒您，春季各類感冒流行高發期，外加今年氣溫異常，各類蚊蟲提早複蘇，植物生長紊亂，野外遊玩時，請不要擅自野泳，進入山林……”

　　嘟……

　　廣播戛然而止

　　“對對對，都去玩，把我丟在這裡真不錯呢”

　　“誰叫我是一名盡職守則的，卑微到誰也不在乎的小警察呢”

　　秦野生氣的拍掉廣播，握著方向盤，嘴裡嘟囔著。

　　作為一個剛剛警校畢業才一年的年輕警察，突然發現節假日跟他關系不大，相當不滿。

　　“呵呵，第一年都這樣”

　　副駕駛傳來一陣慵懶的回應，這是秦野的搭檔，也是師傅，一位五十歲的老警察，秦野一般叫他老張。

　　難道警察這個行業有什麽潛規則?秦野滿懷希冀的瞄向癱坐在副駕駛，頭頂半禿一臉風霜的半老頭。

　　“呵呵，明年也是一樣的”老張隨即補充道。

　　老張你不說話，感覺會顯得德高望重些，秦野聽到師傅這樣說也是無奈

　　誰叫這一行都這樣呢

　　只不過星期六執行抓捕，明天還被安排議員選舉執勤，秦野想到這一點便更加不爽。

　　他看向後視鏡

　　後排乾瘦黝黑的犯人正躺在後座，兩隻手抬起，使勁地挖著鼻孔。

　　“黑猴子，你幹什麽呢?”秦野對於這位地下走私犯有點犯惡心。

　　那位叫黑猴子的犯人聽見詢問，也只是頓了一頓，而後更加瘋狂的挖著鼻孔，嘴裡含糊不清的回答道:

　　“一昂啊，好一昂啊”

　　他在說什麽?秦野不明所以。

　　“秦警官，我鼻子好癢啊”

　　乾瘦男子抽開插在鼻孔的食指，隨後拇指捏在食指上，來回研磨淡黃色的粘液，聞了聞……

　　“喂喂喂，幹什麽?”一直通過後視鏡觀察後排的秦野再也忍不住了。

　　黑猴子停下手中的動作，訕訕笑著回答

　　“鼻子裡太癢了，而且總感覺這鼻涕有點奇怪”

　　鼻涕奇怪?你更奇怪

　　“總感覺……是蜂蜜味的！”

　　嘔，秦野瞬間知道世界上又少了一樣能吃的了，他想起上午抓捕黑猴子的場景，嘲諷地說道:

　　“是蒼蠅味的吧！”

　　黑猴子是在他的倉庫旁被抓的，一間密不透風，巨大的倉庫內，他甚至聽見了蛆蟲吭咬的沙沙聲，一切畫面被放大，一切聲音被放大。

　　越想越惡心！

　　秦野正準備繼續嘲諷，旁邊的老張突然坐起轉身問道

　　“對啊！蒼蠅！蒼蠅去哪了?”

　　老張你這叫什麽問題?秦野不太明白老張這沒頭沒……欸?老張說的對，

蒼蠅呢?蒼蠅去哪了，那些白白的，嫩嫩的，胖胖的，滑滑的，軟軟的，一看就知道是蒼蠅的幼蟲……蛆，但是他兩打開那間密封倉庫時，當時並沒有發現任何蒼蠅的蹤影，一隻也沒有。　　“呵呵，你不是專門養蒼蠅用來吃的吧?”老張特有的慵懶促狹腔調詢問著。

　　秦野大喝:“老實交代，什麽時候開始吃的，吃了多少了！”

　　黑猴子被兩人的問題弄得不知道一時之間怎麽回答，隻好邊繼續挖鼻孔，邊慢慢回答:

　　“我吃什麽蒼蠅啊，那些蛆是別人讓我專門養的”

　　“而且，那些蛆根本就變不成蒼蠅，從春天開始吃，吃到秋天就死了，大概能長到這麽大，這麽粗……”

　　黑猴子用手銬空出的那隻手向前比劃著三四厘米，鉛筆粗細的的樣子。

　　“誰叫你養的?”秦野和老張不約而同的追問道。

　　“不知道是誰，這生意是別人介紹給我的，他給我蟲卵，我負責養”

　　“你們知道這些蛆值多少錢嗎?說出來嚇你們一跳，每個成體蛆能賣到三十塊錢，比走私賺錢多了”

　　“今年本來準備繼續乾一票，誰知道你們……”

　　“誰給你介紹的?知道他們要蛆幹嘛嘛?”秦野感覺有些不對勁，為什麽要養蛆，為什麽要讓一個走私犯偷偷摸摸的養?

　　黑猴子的鼻子似乎愈發瘙癢了，他已經顧不得兩位警察的問話，只希望食指能夠挖的更深

　　終於

　　鼻孔裡開始冒血，先是挖鼻孔的右手手指，再是人中嘴巴，最後整個下巴都在滴血。

　　靠，更惡心了，秦野趕忙把紙巾丟到後排。

　　黑猴子抽出紙巾急忙忙的擦拭自己，當他用紙巾堵住流血的那隻鼻孔時，才慢悠悠的回答秦野:

　　“在酒吧裡認識的，應該說是遇到的，他總是戴著口罩，從沒見過長什麽樣子，他說他是一名科學家，需要一些蟲子做研究，需要我幫助養殖，然後直接給了我一百萬定金，對於我來講，只要能賺錢，都是好生意”

　　他說完便躺靠在後排，張著嘴巴大口喘氣:“兩位警官，能開下窗戶透透氣嘛?”

　　秦野打開主駕駛窗戶，漏出寸長口子，仔細考量起黑猴子剛才所講，似乎一切都存在不合理，又似乎一切都是合理的，一種直覺告訴他這事不簡單，起碼能升三級的那種。

　　只要我理清線索，掌握邏輯，小心觀察，大膽求證，再外加老張豐富的辦案經驗……

　　老張拿起茶杯吹開茶葉，噙了口茶水罪證是，再緩緩咽下，順勢癱坐在座子上，從口袋中拿出手機，點開手機

　　“搶地主，不搶，不加倍……”

　　老張?

　　“我們行動組隻負責抓人，至於辦案是其他組的事情，保持必要的邊界感，是一種必要”老張似乎感受到了徒弟熱切得目光，隨意的一說。

　　好吧，跟著師傅後面認真學。

　　秦野再次看向後視鏡，黑猴子此時已經仰頭躺倒在後排，雙手拖住下巴，臉色潮紅，雙眼迷離，一臉陶醉的樣子。

　　特麽的，你挖個鼻屎都能高潮?這又是什麽新的玩法?

　　“你沒事吧，現在感覺怎麽樣了?”

　　秦野強忍著惡心又很期待的問道

　　黑猴子雙手輕柔地揉捏自己的臉頰，雙眼猶如半醺，滿是坑窪的蒜頭鼻不斷聳動，胸膛低低起伏

　　靠，現在全是惡心了

　　秦野加大音量，再次詢問:

　　“黑猴子，你沒事吧，需要就醫嗎?”

　　“警官，你聞到香味了嗎?”

　　香味?秦野四處聞了聞，除了臭腳丫子味就剩陳年煙味了，這特麽又是哪種癖好?

　　“從進城開始就聞到了，現在越來越濃烈，”

　　“呃，呃，好舒服”

　　“是誰在呼喚我?”

　　“我在這裡，快來”

　　“快來，快過來”

　　聽著後排語無倫次的呢喃，秦野很確信，黑猴子子的精神出現了問題，正準備最後一次確認他的狀況後，就要報告局裡，安排醫療支援。

　　就在這時，本處在迷離狀態下的黑猴子，突然從臥倒姿勢變成直坐，恍惚的眼睛瞬間變得清澈，瞳孔急劇收縮，渾身顫抖起來，驚聲大叫:

　　“不好，它們來了！它們來了”

　　“它們過來找我了”

　　“快逃！離開這座城市！快逃！”

　　隨即，黑猴子扯起連在銬子上的鐵鏈，拍打起車門，仿佛，有什麽人世間最大的恐怖在等著他。

　　“不要跟我耍花招，老實點！”坐在副駕的老張瞬間彈起，警惕的看向後排

　　“小秦，你繼續開車，他交給我”

　　“嗯好”秦野被黑猴子突如其來的變化弄得不知所措，不過一看到師傅老張在旁，不由安心不少。

　　秦野握緊方向盤，觀察起四周，前方是正常行駛的車流，通過後視鏡也沒有發現異常的車輛

　　耍我?

　　“在上面！它們在上面！”黑猴子幾近哭腔的嚎啕大喊。

　　上面?他們在上面?

　　秦野視線快速向周圍高空掃去，除了不遠處天空的一片黑雲，沒有發現任何飛行器的蹤影。

　　這家夥絕對是瘋了！

　　不對！今天晴空萬裡怎麽會有黑雲?

　　秦野向那片黑雲仔細瞧去，只見那片黑雲快速向秦野車輛方向飄來。

　　什麽東西?

　　秦野立刻踩住刹車，右手摸出手槍，朝身旁的老張大喊

　　“師傅，前面有什麽東西飛過來了”

　　老張聽到呼叫，將目光轉向前方，只不過一眼，他就發現了前方三十米不到的黑雲。

　　不，那不是黑雲，那是一群

　　一群黑色昆蟲組成的巨大雲團

　　黑色蟲群翅膀揮動的聲音像是安裝了擴音器般，巨大的聲音蓋住了周邊汽車的噪聲。

　　那是蒼蠅嗎?那是蒼蠅！

　　老張臉色瞬間嚴肅冰冷，他扭過頭去，看向蜷縮在車門邊的黑猴子

　　“那群蒼蠅是怎麽回事?你為什麽說它們是來找你的”老張冰冷的臉龐似有無上威權。

　　黑猴子盯著車外那龐大到令人發麻的蟲群，渾身顫抖，眼神早已失焦，牙齒發顫的吐出幾個字

　　“因……為”

　　“我……我……我……是”

　　“它們，它們……的……”

　　“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