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贖紀元775年，塵世大陸北方，裴加納荒原，三個不同的存在位於巨象山谷裡的山洞裡準備炮仗。

　　一隻巫妖是他們中的引路者，它的白骨手掌搓出火星，掌中微熱，刺得他的顱骨裡的靈魂都在躍動。

　　然後，他把手往“火藥”上面一靠，結果連煙都沒有冒出。

　　“怎麽回事呢?那《初中化學》的公式必不可能寫錯的。”

　　巫妖此刻陷入沉思，腦海裡像是有一塊磚頭似的沉重。

　　一個活躍的靈魂氣息接近，使他這種感覺逐漸消失。

　　巫妖回頭看了一眼，原來是男孩湊近身旁，墨綠的眼裡閃爍著好奇。

　　“唐德老師，您成功了嗎?”

　　“沒有，我是個無能的巫妖。”巫妖垂頭喪氣地回答道。

　　與此同時，他聽見了啪嗒啪嗒的聲音，扭頭一看是隻小象在玩鬧。

　　那是男孩的同伴，也是男孩的寵物拉帕特。

　　它又細又長的鼻子操控著一根木棍，攪動著山洞裡的一個坩堝。

　　這個坩堝是巫妖千辛萬苦才燒製成的作品，不過，它現在主要作為孩子們的遊戲道具。

　　寫滿公式的便條很不巧地落在地上，巫妖的白骨手掌將其狠狠地捏成碎末。

　　“肯定是我沒能理解透導師的真正意圖。要是能去‘初中’看一看，我肯定就知道這些書裡真正的奧妙了。”

　　巫妖忍不住地捫心自問，轉而撥動那七本書籍的書頁。

　　《初中化學》、《初中地理》、《初中語文》、《初中生物》、《初中物理》、《初中歷史》、《思想品德》每一本都是五顏六色的，包含某種深奧知識。

　　《思想品德》更是成為自己的命匣，幫助死後的自己靈體凝聚，讓自己的靈魂之火依舊在這骨架裡跳躍。

　　所謂命匣是保證巫妖免遭輪回、長生不死的物品，任何物品都可以是命匣，但唯有通過轉化命匣，寄放靈魂才能讓巫妖有條件的長生，而魂匣也成了這個巫妖的致命軟肋。

　　而靈體與靈魂的關系，相當於身軀與血肉的關系。因此，隱藏自己的命匣格外重要。

　　別的巫妖或許會把命匣藏進少女的心臟，傳世的寶劍或者一些稀奇古怪的事物裡。

　　而與之相對的，比較狂熱的神明信徒想獲得一定程度的長生，就需要對自己殘酷無比，割除內髒，抹除情感，變成一具聖潔的乾屍。等到教派需要他們行動之時，他們就根據神諭行事。

　　由於唐德把《思想品德》當作命匣，這致使他沒有陷入他們那般癲狂。

　　但無論如何，巫妖的存在本身就褻瀆了死亡，神明絕不會允許他的存在。

　　只不過，眼下他享受這個不知道巫妖為何物的原始部落的生活。

　　他現在些微犯窘，在兩個孩子面前，自己居然沒能複現書中的煉金創意。

　　在唐德的注視下，男孩把唐德身前的“火藥”連同一些奇奇怪怪的事物連紙張都包好。

　　自己這些煉金物品一旦完成魔力注入，都會因為該地的自然法則，被扭曲成上好的肥料。

　　異樣感傳來，唐德抬眼一看，原來是年幼的巨象試著用鼻子揉搓著自己白骨。大概是在安慰自己。

　　“唐德老師，您的研究很重要啊。多虧你教我的東西，去年秋收的時候，氏族附近的倉庫滿出來了，還有您用法師之手挖的地窖。沒那地窖我們都不知道果子往哪裡放好。”

　　男孩明顯察覺到唐德的窘迫，

想了想，舉了一個例子。　　但是巫妖呢，想來想去，決定反駁他。

　　“鬃辛，人類都一個樣。有了資源就到處鬥爭，佔據其他人類的生存空間，然後又陷入內部鬥爭。那本《初中生物》裡這叫做種內競爭，信仰神明的祭司們都叫它‘人類的弱點’。除非你們荒原人有什麽辦法擺脫這種處境，否則再多的食物和水有什麽用呢。”

　　唐德希望他擺脫自身的階級限制，從整體上看待整個人類種族，甚至其他非人種族，而不是單單盯著一個原始社群去分析。

　　不過，當老師不是一件簡單的工作，只能慢慢引導自己的學生。

　　“可是，荒原人也可以像海邦人一樣建立城邦、發展文明吧。”男孩低著頭，總是不肯接受唐德的某些結論。

　　因為男孩的倔強，唐德的各種黑歷史浮上心頭，使得那顆不存在的心也刺痛。

　　“終究是野法師罷了，以為拿到幾本手冊就能改變命運的安排。”

　　“這人不配當法師。”

　　“法師，嘖，真是異端的東西，殺了吧。”

　　“這家夥說什麽，神明和宗教只是人類文明的發展產物?肯定瘋了！”

　　大量回憶使得巫妖冰冷的靈體感到了不適，他輕輕地敲了敲自己的腦殼，打斷了自己的會議。

　　但他也心一軟，也反過來勸慰自己的弟子:“你慢慢學吧，什麽時候把我教你的東西學會，再結合你父母教你的那些薩滿該學的東西，說不定就能碰撞出什麽新的體系。”

　　巫妖想了想，又用了一個法術“魔法伎倆”給他們看焰火表演，算是小小的補償。

　　說來，唐德平時隻用這兩個法術，他一般都對他們說，這是避免他們心高氣傲。

　　在表演結束以後， 男孩想到什麽:“對了，那我跑去山谷外邊看看，聽說那個講‘神諭者小隊的冒險故事’的北方劍客又來了。”

　　“去吧去吧，記得回來告訴我那個故事的後續，也別回來太晚，讓你阿媽少念叨。”

　　作為巫妖靈體的唐德，愛好也就三樣:和孩子們做實驗、搞一搞必需的生物學、再打聽打聽裴加納半島的故事。

　　男孩所在的巨象氏族對他這一個毫無威脅的骷髏架子沒什麽興趣。

　　“該去解剖地龍了，這本《生物》裡關於動物的知識還沒有包括裴加納半島的地龍族群，這個工作的優先級更高。”

　　唐德轉頭朝巨象說道:“拉帕特，該走了。”

　　年幼的巨象點點頭，卷起《思想品德》，就往外小跑去，唐德也跟著走去了。

　　鬃辛的未來終究是當薩滿，也是一種施法者。對唐德而言，教導他也是幫助自己了解這個半島的力量體系。

　　但是荒原人壽命不長，只有普通人類的一半。

　　“每個存在都有不同命運啊，拉帕特。”

　　巨象只是點頭回應，但聽說成年的巨象可以通曉萬物語言，巨象群落可以和巨龍角力，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一隻巨象和他在一塊山坡上曬太陽，等待一隻倒霉的地龍經過。

　　然而，濕冷的事物握住他的腳踝。

　　等到他反應過來，世界的色彩都在變換。

　　“祂們還是來了。”

　　唐德與他的命匣一同從地上墜落。

　　年幼的巨象拉帕特的哀鳴在大地之上傳來，它失去了他們的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