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文一武,兩個杠把子,都是昨晚與卷王密謀時,王無咎推薦的。
史可法杠精中的領頭人,人家本來就不是領兵打仗的,讓他帶兵圍剿農民軍,沒全軍覆沒就是好的。
杠頭嘛,為人處世不夠圓滑,容易得罪人。收繳商稅就是四處得罪人的差事,正合適他。
讓他查案子,那是皇帝的臨時發揮,看看這家夥能不能成事。畢竟皇帝也不會輕易相信一個孩子推薦的人選。
盧象升是主戰派,大局觀難免有所偏頗,但忠勇善戰沒的說。
請過來可以了解邊關的真實情況,商討禦敵之策。
按照原有的軌跡,二人都是沒搞好人際關系,一個喪生於清軍此次入關劫掠,一個喋血幾年後的揚州。
歷史告訴王無咎,大明是個關系社會。
一定要和同僚搞好關系,要不然會被他們坑的連命都丟了,都沒地方告狀去,這與自身的人品及本事無關。
後世的王無咎,除了參加過軍訓,對於古代戰爭的了解,都是從指南上看的,紙上談兵都不如。
掌燈時分,侍衛們開始忙碌著開啟皇城內的燈光,王承恩提著燈籠在前面引路,直奔慈慶宮的方向。
對於十四歲的王無咎,皇帝還是要提防的。
萬一哪天這小兔崽子高興了,霍霍個把宮女什麽的,自己的腦袋上就會綠油油的一片。
慈慶宮屬於前殿,下令太子由鍾粹宮搬到此處,正式成立東宮。
一路上,盧象升心裡惴惴不安,一直想惦記著皇帝所謂的絕密。
邁入宮門,皇帝並沒有前往大殿,而是繞過側門,直奔後殿。尚未進殿,皇帝又聽到了那個欠揍的聲音。
“現在不得不說你爹的第三個缺點了,不守時。說好的酉時過來,看看現在都什麽時辰了。他皇帝的時間要緊,我們百姓的時間就能隨便耽擱,這得少睡多少覺。”
或許是這兩天被噴的太多,或許是這小子真能搞來銀子,皇帝對這樣的大不敬略有麻木。
盧象升倒是後背發緊。
聽聲音年齡不大,不知是什麽樣的有志青年,竟然在皇宮裡責備皇帝不守時,對這種花樣作死,他的確有些不適應。
皇帝止住腳步,將耳朵湊近窗戶,聽裡面一個更加稚嫩的聲音響起。
“無咎,既然你不主戰,為何還要研究對清軍的作戰方案?”
一聲哈欠,一陣窸窸窣窣的翻身,欠揍的聲音再次響起。
“戰與和是策略,是方向。若無法避免交戰,就必須全力以赴地應對。做到召之即來,來之能戰,戰之必勝,不打無準備之仗。”
其實不用把耳朵貼近窗戶,盧象升依然聽得清清楚楚。對兩個才俊討論的事情來了興趣,同樣豎起了耳朵。
“無咎,這次若是打跑了皇太極,是不是就不用和談了。”
“議和是階段性的。現在促和,我們與清軍談判的籌碼不多。打是為了談判時獲得更多的利益,以戰促和,以和備戰,逼迫對手在談判桌前讓步。此次太子要仔細體會,戰與和並受,有益於將來。”
一番言論,對盧象升的觸動很大。想看看皇帝的反應,這才發現萬歲的臉都快貼到窗戶上了。
他忽然意識到,這是在聽牆根,非君子所為,連忙輕咳一聲。
樂趣被打斷了,崇禎帝十分不滿地看了一眼盧象升,沒有說話,將這一舉動記在小帳本上,推門進入。
裡面燭火通明,
兩個少年斜躺在太師椅上,有一搭無一搭地閑聊。 大殿的中央是一張特大的案幾,四周圍著一圈椅子。上面擺滿了瓜果梨桃,花生瓜子。
要是再有兩包華子,就是新年茶話會。
靠牆放置的就是那座大沙盤,旁邊還立著一個木頭櫃子。豎著看像轎子,橫著看像棺材。
見到皇帝進來,少年們慌忙收起搭在桌子上的腳丫子起身,竄到地上大禮參拜。
再看卷王的臉,一鼓一鼓的,有些發黑。要不是盧象升在,估計又要拿棒子了。
盧象升同樣與太子見禮。之後,皇帝指著沙盤說道:“無咎,朕把盧大人找來了,有什麽想法盡管說。”
少年即刻上前施禮:“小子王無咎,參見總督大人。”
盧象升的注意力被沙盤吸引了,聽到他的話脫口而出:
“這是你做的?”
“愛好,純屬個人愛好。小子閑來無事,和太子做了個沙盤,紙上談兵,過過嘴癮罷了。”
聽到回答,盧象升的第一反應:這家夥油嘴滑舌的,是得好好收拾一頓。他端詳了幾眼少年,俯下身繼續盯著沙盤,良久說道:
“能否幫我製作一個,不過許多地方道路、河流等地形需要改動。”
王無咎十分欽佩,到底是在九邊待過的大將,一眼就看出了問題。
沙盤是根據指南裡的地形圖製作的,沒有實地測量過,只能是個大概,用於討論整體方案還是沒問題的。
隨即擺出一副恭謙的態度,虛心求教。
“若是大人不吝賜教,小子求之不得。”接著話鋒一轉,“聽聞大人力主與清軍開戰,想必已經有了應對之法,不知能否告知一二。”
見到少年竟然想套他的話,盧象升心中滿是疑惑。
你一個孩子,竟然想探聽朝廷的防禦?帶著大大的問號看向皇帝。
崇禎帝覺得這小子還算是懂點兒規矩,臉色有所緩和,點點頭。
“九台,今天叫你來就是談論如何抵禦清軍。有什麽相法盡管講。別看這小子年紀不大,壞主意一個接一個。最重要的是能搞錢。”
王無咎:世風日下,卷王也開始不正經了。
盧象升不清楚這少年的來歷,可皇帝發話了,再次轉向沙盤。
“陛下,抵禦清軍扣關,臣也沒有萬全之策。”說著,他開始用手在沙盤上比劃。
“從山海關到大同的整體防線大約有3000裡,不算遼東的人馬,防禦兵力不足6萬,每裡不足20人。將領們只能集中兵力重點防禦,造成了不少地方無兵可守。”
王無咎很勤快地個盧象升遞上小棍,繼續傾聽他的想法。
“就防禦而言,一般需要三道防線。長城是第一道,其後應再行建立兩道防禦,形成縱深防禦體系。即使一線守不住,也可以依托第二三道防禦拖住敵人,給朝廷足夠的調兵時間,可現在根本做不到。”
看到崇禎帝聽得及其認真,盧象轉到沙盤的另外一側,升用小棍棍指向京城。
“一旦清軍進入平原,騎兵集結迅速、機動性強的優勢凸顯,兵峰直指京城。而我方基本是步卒,很難集結重兵對其進行合圍。即使僥幸圍住了,敵人也很容易找到薄弱點強行突圍。突圍成功,面對的則是防守薄弱的城池,後果可想而知。”
太子聽了半天,似乎明白了,可有些事他還是想不通,問道:
“盧大人,難道清軍就沒有弱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