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攻城先攻心。
亨利五世派他的兄弟克拉倫斯公爵親自來勸降,年輕氣盛的高胡克自然不會同意這種要求,連法王臨時任命的城市守護者愛斯圖特維爾也對此嗤之以鼻。
在我們爭分奪秒地加固城防時,亨利五世也在緊鑼密鼓地準備攻城,哈弗勒爾的城郊地帶已被清理出來建設炮兵陣地,他們的工匠修建高台和前行屏障保護投石炮和弩機,在火炮兩側修建環形土牆以充當臨時壕溝。
萬事準備停當,高胡克和愛斯圖特維爾在征求哈弗勒爾市民的意見後,正式拒絕了亨利五世的勸降提議。
亨利五世派戰船封鎖了哈弗勒爾南部的入海港口,攻城戰終於開始了。
首先是日夜不停的炮擊,不止白天得不到喘息,夜晚的刺耳的噪聲更讓人難以忍受,火炮開火的聲音,炮彈擊中城牆的聲音,防禦工事的碎裂聲,這些聲音時刻繃緊我們的注意力,不敢有絲毫松懈。
僅僅靠高胡克和愛斯圖特維爾這總共兩百多個騎士遠遠不夠,如果沒有市民的支持,我們一天也守不住。
我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這與平時熒幕上見到的戰爭完全不同,無休無止的炮擊聲仿佛不是從外部進入我的耳朵,而是用從我的腦袋裡發出的。
我看見一顆炮彈落在城牆上的射擊台,那城壁頓時炸開,飛出一塊巨大的石塊,削去了我旁邊士兵的半個身子,那個人離我只有半米遠,我還沒有來得及說話,他已經連同他那半個身子一塊彈飛,掉落到城牆下了。
英軍不僅遠程使用各種火炮轟擊防禦工事,在城牆下,他們同時也在組織人使用傳統的雲梯衝擊牆上的防禦陣地,我們從城牆上往下扔石塊,而雲梯上的士兵則左手持盾防禦往上爬。情勢十分焦灼。
在不遠處,我終於見到了那個讓人望而生畏的龐然大物——攻城塔,它周身包裹的鐵皮足以無效化任何弩箭,當它緩慢移動到距離城牆咫尺之隔的時候,放下了吊橋,無數英國人從裡面衝出來。
只聽見“嗖”的一聲,好像有什麽東西從我眼前飛了過去,定睛一看是一柄劍,直愣愣地插在城牆上,一個影子與我擦身而過,眨眼間李勇當身立在吊橋前,他反手挑起劍柄,空中劃出一個半圓,將劍穩穩地拿在手裡。
我這才看清那把劍的樣貌完全不是西式的,倒像是秦漢環首古劍,劍身挺直,劍刃弧曲延伸,看起來樸實無華。
未及細看,李勇已經持劍殺上吊橋,左劈右砍,英軍紛紛倒地,有的掉落下去有的橫七豎八躺在吊橋上。李勇後腿一蹬,飛身衝進攻城塔,只聽得裡面慘叫聲和哭喊聲嘈雜,片刻功夫,李勇又從塔裡飛身跳出,衣甲上都是血。
就在我跟那群騎士還沒從震驚中緩過神來的時候,那座宏偉的攻城塔忽然坍塌,就像被片切的豆腐,垮成一堆廢墟。
李勇舞劍又去砍殺雲梯上的敵人。“他媽的。”我心裡想,“這不是個騎士,這是個劍客啊!”我下意識的又往星星那裡看了一眼,他手拿一把弓弩箭箭都往敵人的眼睛裡射。
不行。不能再看了,多看一眼我的眼睛都有點疼。這兩個人的戰鬥力,不是一般的強啊。這回我不再懷疑他們說百分百保證我安全的承諾了。
英軍這波猛攻被化解,攻勢稍緩。高胡克迅速組織市民將傷員抬下去,換上新一批已得到修整的士兵,原本就空間不足的城牆通道更顯擁擠,不過剛才的情景他好像沒有看到。
高胡克路過我時停了下來,顯然他覺得我不適合這種場面:“閣下下去休息吧。”
在震耳欲聾的炮聲中我聽不到他說話,我向他擺了擺手,他搖了搖頭,強行把我攙下城牆。
離開李勇和星星,我有點心慌。
走在哈弗勒爾的街道上,炮彈和殘磚碎瓦不斷墜落,我們不得不緊貼著房屋移動,碎片把街道砸的坑坑窪窪,鋪路的石子就像爆米花也四散爆開,道路被砸,市民就難以向城牆上運輸補給,而且彈飛的碎片非常容易傷人。
待回到臨時指揮處,這算是城內唯一一處較為平靜的建築,它正好地處哈弗勒爾的中心地帶,炮彈的射程到不了這裡。
剛扶我坐下,高胡克轉身就要走,我趕忙叫住了他:“高胡克,我有個建議,現在街道上太危險了,極容易誤傷,對運送補給也不利,可以讓市民製作一些黏土鋪在路上再覆蓋上一層泥土,可以減緩炮彈砸到地面上的衝擊力,也可以防止石塊飛濺傷人。”
我還在大口的呼吸,仿佛剛才的情景仍讓我喘不過氣。
“好,我會組織人乾的,你先休息。”高胡克很勉強地擠出個笑容。
望著他遠去的背影,我慢慢平複了心情,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他能如此相信一個陌生人,不過我現在也進了城,跟他是拴在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他總不會很懷疑我。想到這裡我越來越覺得他相信我是迫不得已。
稍微平靜了一會兒後,炮火聲也漸漸的聽不清楚了,望著破爛的房屋裡,也是一片破敗的景象。從中間裂了一道縫的壁櫃,牆壁也出現裂紋,連面前這張桌子都因碎了一條腿而半歪著,整間屋子只有我坐的椅子是完好的。
就在我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享受片刻寧靜時,我聽到一陣風聲,這風聲不是來自那殘破房屋的縫隙,而是來自於我的心裡。
風起於青萍之末。
我突然感覺風聲又不是從我心裡發出的,好像風聲來自於我腳下的地面,來自房屋地基下的泥土中,我好像遭了當頭棒喝,急急忙忙地起身去開門,有件事要必須馬上告訴他們。
剛打開門,迎面跟星星撞了個滿懷。
“你怎麽了?”星星很擔心的問,“我碰到高胡克,他說你在這裡。”後面還跟著李勇。
“快!快點,你倆快跟我來。”我匆忙拉起他們倆,“啥都別說,先跟我走。”
距離港口最近的魯昂門,這裡是城牆和防禦工事最薄弱的部分,高胡克勉強將他最好的騎士部署在這裡,此時他本人也在保衛這最艱難的陣地。
城門外不見一個敵人,連一架攻城器械都見不到,“安靜”的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