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州,東陵家。
赫赫有名,不光因其是大世家,傳承百年,還因為是武林世家,高手輩出。
其中最猛的,是成名於三十多年前的東陵知節。
人稱‘九劍仙’。
若將武林比作群山高峰,那東陵知節便是那最高的幾座山嶽之一。
旁人只能仰望。
“相傳,那東陵知節的武道已入化境,我還聽說,這幾十年東陵知節閉關不出,實際上是為了參悟由武入道的玄機,可能再過幾年,東陵家就能出個仙人。”
靈樹縣內一處酒館,徐默聽著一個江湖人士打扮的漢子口若懸河。
對徐默來說,他這是第二次來靈樹縣。
第一次來感知很不好,但這第二次就好了很多。
先置辦一身新衣裳,然後入酒樓消費,有銀子,就沒人敢小瞧,更不會查什麽身份戶籍。
好酒好菜上桌,又聽旁邊幾個漢子閑聊江湖瑣事,徐默社牛屬性上身,立刻請他們吃酒,順道打聽,這才有了開始的場面。
東陵亭也在旁邊坐著,聽到旁人誇讚他們東陵家,眼中難掩得意之色。
“東陵知節,真這麽厲害?”徐默問,聲音帶著期盼。
他要探尋真正的仙道之法,這種法門顯然無法從玄山君或者左元燾這種存在上找,所以徐默轉變思路,換了一種方法。
他決定入世探尋。
一來了解這個世界,二來看看能不能另辟蹊徑,尋找出自己想要的結果。
“東陵知節那自然厲害,當年一劍蕩九州,牛氣得很啊。”江湖漢子如此說道。
徐默心中更是堅定,這次先去找這個東陵知節好好聊聊。
這本就是他的打算。
不然,幹嘛帶著東陵亭。
“除了東陵知節,還有類似的神仙人物嗎?”徐默又問,那江湖漢子幾杯酒下肚,話匣子打開,又和徐默說了不少江湖見聞。
如此,徐默又多知道了幾個名號。
諸如‘九華師太’,又例如‘大漠貪狼星’。
旁邊東陵亭不忿,說那幾人怎能與東陵知節相提並論。
結果幾個江湖漢子聽見,不服氣了,言語不和,加上酒氣上腦,險些打起來。
徐默勸住幾人,扭頭一看,發現酒館外面一熟人徘徊。
徐默看她,她也看徐默。
“進來,坐!”
徐默招呼一聲,林九淵持劍進入,坐在徐默旁邊。
顯然,這丫頭跟了他們一路,不知道要幹嘛。
徐默不藏著掖著,歷來是有話直說,有惑就問。
“你跟著我們幹嘛?”
“徐,徐先生,可否借一步說話。”
這頓飯吃的也差不多了,徐默衝著那幾個江湖漢子道別,留下碎銀,拍了拍東陵亭的肩膀起身向外。
後者無奈,知道技不如人,只能老老實實跟著。
走到外面,涼風拂面,但腹中酒氣越濃,感覺奇妙。
林九淵看著徐默。
“那首詩,先生是怎麽知道的?”
顯然,這是林九淵一路尾隨的原因。
是人就有好奇心。
女子更盛。
“自然是你跟我講的。”徐默實話實說。
林九淵面帶溫色:“先生,九淵誠心求教。”
說實話沒人信這是。
徐默無奈,只能胡扯,說是旁人講的。
“你見過我雙親?”
“沒有。”
“那是誰與先生講的?”
“行,
我見過你雙親,這總行了吧。” “即便見過,我爹我娘也絕無可能將此詩道出。”
我勒個去!
徐默不想說話了。
“還請先生實話實說。”林九淵躬身。
“實話實說是吧,這詩的確是你給我講的。”徐默懶得再掰扯這個事兒,對他來說,這個事兒毫無意義。
“上次你們十人被老玄吞食,煉做倀鬼,我與你們幾人相談一夜,你林九淵便求我,以此詩給家中雙親帶話,說你今後不能在二老膝前盡孝了。”
說完,徐默看林九淵還想再說,急忙伸手阻止。
“別再問了,就此打住,你信也是這個,不信也是這個。”
林九淵見狀,隻得咽下疑惑,不再詢問。但仔細一想,瞬間覺得毛骨悚然,瞳孔縮小,額頭見汗。
皆因這位徐先生所言,初聽是胡言亂語,不切實際,但細細品味,卻警覺暗扣相合,邏輯無懈可擊。
只因林九淵代入其中,若真發生那種事,她必然會如此做。
而如果這人不半路攔截,他們十人真的上山打虎,一旦不敵,下場如何。
或許就會如這位徐先生所言。
這才是讓她恐懼的關鍵。
這時徐默已經帶著東陵亭遠行,林九淵輕咬柔唇,快步跟上。
徐默不想搭理她,想著她想跟著就跟著,跟一會兒無趣就自行離開了。
練武、修法,除了體魄強健,手段繁多之外,精神還特別好,幾天幾夜不睡覺都不帶困的。
既要遠行,那就不想耽擱過夜。
不過在走之前,徐默還有些事情想做。
他行至縣中府衙,在外閉目肅立。
東陵亭和林九淵站在不遠處,雖不解,但也沒問。
此時夜深,孤月當頭,府衙內,縣丞范文第伏案閱卷,皆是縣中瑣事,勞心勞神,不免有些乏困。
“長遠,取些茶來。”
范文第吩咐。
屋外一個小吏急忙應聲,取燒水澆茶,端來時,卻發現范縣丞持筆頂額,正在打瞌睡,閉目點頭。
小吏見狀上前,也不敢驚擾大人,準備取外衣替他蓋上。
卻沒想到剛蓋好,范文第猛的驚醒,胸口起伏,睜目急喘,居然是嚇出了一身冷汗。
“大人,大人,您這是……”
小吏也嚇了一跳,心說縣丞大人怕是做夢驚著了。
必是魘夢。
范文第此時如夢方醒一般,先是四下看看,然後呵斥小吏,讓其出去。
“好心當成驢肝肺,活該你魘著!”
小吏心中罵了一句,但只能恭敬的退出去。
待到屋中只有自己一人,范文第才狂喝一口茶穩定心神。
“夢,對,這是夢,可,可這夢太真實了,尤其是夢中那人,他,他怎知道……”
范文第喃喃自語。
有些事,有些人,不敢想,一想就冒一聲冷汗。
范文第起身左思右想,然後重新坐下,提筆粘墨,寫了一份文書,又取紅印蓋上,喚來小吏。
“速按此令去辦,不可延誤。”
小吏不解,待出門後打開細看,才發現是縣丞大人要放監牢中一人。
說已查明無罪,即刻放之歸鄉。
“這個郭解家裡,怕是使了不少銀子,不然大人何必如此焦急。怪不得人說,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這來錢太快了。”
說完辦事去了。
屋中范文第依舊有些心神不寧。
那夢中經歷縈繞腦間,揮之不去,沒法子,這些年他乾的缺德事多了去了,是真怕呀。
“這位徐先生若是鬼神,我畫像供之,他受了香火,想必就不會再來為難我,對,對,就這麽乾。”
自言自語後,范文第連覺都不睡,連夜潑墨作畫。他是有文采的,書畫雙絕,不然也考不上這縣官。
許久,一副人物肖像躍然紙上。
只見畫上之人一襲長袍,年輕俊朗,飄然而至,而身後,隱約站著一隻巨大猛虎。
畫好之後,次日就尋木匠修個供堂,掛像於內,朝夕跪拜,香火供之。
還別說,心安許多。
這事兒徐默自然不曉,這會兒,他早已出了靈樹縣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