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是一個村,也是一座山。
村子因山而得名,在新三線建設的潮流下,閩省能留下對外開放的大山已經不多了。
南山因為不是那麽突出,有幸留了下來,但是當地人把功勞都歸攏在伍老的身上,按照村長的話來講,這是國家給的面子。
進村大道都是清一色的瀝青路面,路面兩旁是無邊的油綠稻田,清澈見底的小溪穿田而過,半似人間半似仙。
李開陽的小麵包車比基地的大巴慢了半個小時,等他下車後,大家早已聚在村口閑聊,老王看見他的影子,抽身告別人群,拿著一袋柑橘走了過來。
“路邊買的,很甜。”
李開陽剝開薄皮,汁水滿溢,“看著是很甜,怎麽這麽多人。”
他看向周邊,停車坪塞滿了各色車輛,不止有基地的,還有外面來的。
老王把橘皮扔回袋子裡,道,“流星雨誰不稀罕,以我多年的拍攝經驗,南山絕對是一個好地方,遠離城市,人造光汙染少,風景還不錯,現在又是暑假期間,周邊人都帶著家裡人往這裡聚。”
“還有那個,”他指著遠方一群統一製服的男女,“老大你認識他們嗎,我聽說是回來搞同學聚會的,還有好多帝都動力實驗室的人。”
“咳!”李開陽順著方向一看,猛咳一聲,橘子汁水嗆進氣道裡,差點把他憋出個好歹來。
怎麽會不認識,就是他的同學。
他想起來了,兩個月前鷺島會展中心,外動力骨骼展示成果那次,常陳提了一嘴同學聚會,但是自己沒放在心上,掐掐時間,差不多是這時候。
鷺島離這裡近,就一兩百公裡的路程,想來就是聚會完順帶來這旅遊來了。
看架勢,帝都動力實驗室的人也來了不少,他看見好多非同學關系的前同事。
如果他們來的話,那麽有一個人一定也來了...
果不其然,嬉鬧聲中他看見了個熟悉的面孔,張朵朵,常陳的女朋友,他的前任。
“所謂同學會,就是連不願意想起的回憶也會一並蘇醒的場合啊。”
李開陽感慨道。
他沒有過去打招呼的打算,隻想安靜地過完一天..
才怪。
“開陽!”
清脆的喊聲,如黃鶯啼谷,泉水叮咚。
張朵朵將近一米七五的身材,森林系的長相配上開朗的性格,就是醜到天際的同學會製服都掩蓋不了她的氣質。
周圍的人早都在暗中注意著她。
見美女突然有所行動,大家都把目光扭了過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李開陽坐回車裡,打上火,一溜煙的走了。
隔著人群招手的張朵朵望了兩眼,收回了目光。
“怎麽了?你看見李開陽了?”
身邊的人問道。
她踮踮腳,“也許吧,好像看錯了。”
“聽說他去24所以後就沒什麽動靜了,也不跟我們聯系。”
有人埋怨道。
在場的有兩撥人,一撥是同學,一撥是帝都動力實驗室的人,兩者社交圈的交際就是三個人,李開陽、張朵朵、常陳。
事實證明,當人們都在客氣的時候,有一個共同的吐槽對象可以迅速拉進雙方距離,李開陽就成了這個對象。
“上次鷺島的課題大會後還以為他會有什麽大動作,沒想到連燈塔計劃備選都沒輪上,還是你家常陳厲害。”
“是啊,夏義老師說,
李開陽的成績有水份,好像是伍老借他的手發表成果,沒想到這麽好的機會都沒把握住。” 張朵朵聽著討論,沒有言語,有同學發現她的沉默,細聲問道,“朵朵,要不要喝點水?”
她搖搖頭,“謝謝榮哥,我不用。”
“說起來,你是不是馬上要調來閩省搞研究了?”
“嗯,我..”
她還未講完,帝都動力實驗室的人插話道,“什麽搞研究,那是武夷基地,星艦的搖籃,只有精英中的精英才能去!”
張朵朵紅了臉,不是羞的,是臊的。
常陳入選燈塔計劃以後,她本想跟著去當個副手,但科學理事會以學術水平不達標為由拒絕了她的申請,後來星艦就如同救世主般地出現了,所有人都知道了武夷基地的存在,擠破頭想進去,或為了鍍金,或為了奉獻。
她提交了幾次申請都被拒了,最終還是常陳的老師夏義幫忙,把她安排進了武夷基地。
其實在博士畢業後,她的學術能力直線下降,簡歷上的光輝永遠停留在了過去,現在只能乾些人力資源的事情。
這些都不足為外人道,所以當同事說她的精英的時候,難免會尷尬。
為了掩飾這份心虛,她凝視著李開陽遠去的方向,直至車影朦朧。
麵包車最後停在了拐角的大榕樹樹蔭下,風兒摩挲著樹葉,副駕駛的陳星安摩挲著畫本。
“你前女友?”
她沒抬眼, 隨口問道。
李開陽沒回答,“看你的漫畫書。”
“....”
“看完了,是盜版的,畫到後面變成了高達SEED。”
她合上書,側過身子蜷縮成一團,望著灑落在窗外的光斑,“我們去哪兒看流星雨?”
李開陽指著聳立在道路盡頭裸露的花崗岩山體。
“那兒。”
陳星安撇了一眼無悲無喜的大山,道,“其實你不必擔心我,站在物理學的角度上,所有的一切都不過是能量,我是,你是,南山是,流星雨也是。”
李開陽沒有反駁,“奧特曼也是。”
本該是個深邃且悲傷的話題,被他橫插一竿子,瞬間拉低了格調。
陳星安乾脆閉上眼睛,跳過了這個話題。
她將最後一卷魔動王漫畫甩了過來,“欠我半本,回去補上。”
.....
紐約廢墟地的天亮了。
聽聞相隔半個地球的另外一端將迎來一場盛大的流星雨,但他們沒有絲毫的興趣,只是擔心突入大氣層的隕石碎片會不會對天幕造成衝擊。
聯邦又要換屆,選舉人的團隊演講的第一站全都選在了這裡。
傷痛最能打動人心,這裡是全球最傷心的地方,誰能獲得廢墟地的選票,誰就能贏下大選。
悲傷的人群中,一位面色堅毅的年輕人站了起來,懷中抱著的小女孩輕聲問道,“哥哥,我們去哪?”
他把黑白色的母親遺像放在女孩手中,溫柔地親了一口,“去把媽媽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