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神廟。
深埋在赫梯文明遺跡之下的人工造物。
可以說早在赫梯文明還未消亡之前,它就已經作古,被埋葬在中生代的泥層之下。
而那時候的七大洲還是鏈接成一塊的盤古大陸,哺乳動物的祖先剛剛爬出洋面,匍匐在恐龍的趾間覓食。
所以時間神廟自三十年前發現後,就一直是全人類未解之謎,各國考古學家往來奔波,換了一批又一批,仍然沒有得出任何有用的信息,它仿佛就是一個憑空出現的廟宇,周遭找不到任何古生物活動的痕跡。
迎來送往,距離神廟五十公裡外的小村落逐漸變成了城鎮,有些熱衷到有些狂熱的學者們在這裡一住就十幾年。
亞洲修複團隊是在世界時14時來到的小鎮,時之城。
當地人管它叫這個名字。
時之城的周圍是一望無際的鹽鹼荒原,聳峙著奇特的岩柱和丘陵,當地人就在岩柱上開鑿洞穴,供奉神像,在黑夜的加持下,就像來到了月球般荒涼吊詭的地界。
到處都是遺失的神龕和地道,幾千年前,身為異教徒的赫梯人就遊離在這些地道中躲避著羅馬的兵鋒,建立起龐大的地下都市。
李開陽站在荒涼的原野中,望著目力窮盡處的黑暗,他甚至覺得,在這樣一個遺失的文明地,時間神廟的出現並不意外。
“卸車!裝配外動力骨骼!”
他收回了目光,不再凝視荒原。
.....
“老王,你去分發同傳設備,要小心,古城裡還有民間武裝力量,不要跟他們起衝突。”
李開陽掃了一眼街道周圍面色謹慎的當地人,小聲叮囑。
團隊卸下的能源修複設備堆滿了小鎮的街道。
大家就地扎營,原地休息,老王穿梭在人群中,分發著同聲傳譯裝置,小巧的耳機一扣,便是再大的力都甩不下來。
他的身邊跟著一群大鼻子,深眼窩的民間武裝,沉重的彈鏈盤在身上,頭上或多或少都纏著深黑的頭巾。
永夜降臨後,原本就狂奔的小亞細亞地帶更加混亂,民間武裝聚集,不時有交火發生。
AK那是保障安全的標配,安全只在彈夾的清空速度之內。
武裝隊除了帶頭大哥,都是群年輕的小夥子,盡管面帶凶相,但不時對外動力骨骼流露出的好奇神色還是出賣了他們的年紀。
都在裝狠。
當地的武裝警戒之色甚濃,食指都搭在槍械的擊發鍵上,保險齊開。
信仰之地,要萬分小心。
“阿巴,阿巴?”
絡腮胡的武裝帶頭大哥拉住了老王的衣角,說了一長串的帶著風沙氣息的外語,老王沒聽懂,比了比自己的耳朵,示意不知道。
手上的同聲傳譯倒不是不能用,但他一怕給出去就拿不回來了,這玩意都是按量配好的。
哢擦,大哥身後的小弟槍械上膛,敏感地指著老王的腦袋。
“阿布嘟嘟,卡拉可卡。”
老王屏氣,他在同聲傳譯裡問到有沒有懂土耳其語的,結果得到的回答是這位說的不是土耳其語,好像是什麽方言,沒人聽得懂。
“給他吧,老王。”
李開陽走了過來,示意老王把手裡不多的儀器分一個給隊長,如果沒人能聽得懂的話,也只能依靠同聲傳譯了,自帶全球語言詞匯庫。
老王欣然,把同傳交給了隊長,手裡比劃著使用方法,“你的,
按住這個的,扣在這裡。” 不知道怎麽回事,用漢語和外國人溝通的時候總有幾分大佐的問道,可能是受老片影響。
隊長帶上同傳,像模像樣地操作了一下,等頻道對上後,眉毛跳了跳,“神奇。”
耳機裡蹦出的第一句話,就是他在誇讚科技的力量。
“你好,外鄉人,我是於爾屈,時之城的祭祀。”
祭祀?
好古老的詞匯,李開陽已經很久沒聽見過這個詞了,他單手按在左肩,做了個當地人問好的禮儀,“李開陽,亞洲修複小組組長。”
“組長,我就在找你,請跟隨我們前來,外鄉人需要獲得偉大神明的許可才可接近時間神廟。”
於爾屈彬彬有禮,跟他身上背的彈鏈帶氣質完全不符。
李開陽與老王對視一眼,似乎沒有想到古城中還有別的信仰。
老王眨巴著眼神,示意自家老大不要前往,誰也無法預測背著軍火的陌生人會做出什麽樣的行為,修複開始前任何風險都無法承受。
李開陽思考了片刻,拍了拍老王的肩,“去組織大家合練,我去去就回。”
在神佛隱匿的荒原中,尊重習俗才是最大的回避風險。
....
所謂的神明,就供奉在古城中央高聳的石柱上。
於爾屈持著火把,照亮了神像,李開陽第一眼的感覺就是怪異。
神像的形態說不出的怪異。
地球上無論是何種圖騰崇拜,包括不可知論的克蘇魯,具化出來的形象都有跡可循。
比如拉萊耶之主有章魚般的觸須,身上覆蓋著魚一樣的鱗片,長著蝙蝠一般的巨型腳爪。
全都是地球生物存在的元素。
人無法想象不曾見過的東西。
但是眼前這個神像,李開陽無法描繪,他極力搜尋腦海裡的詞匯,試圖用比喻句來理解。
嗯...看上去像一隻蟲,不對,像一隻銜尾之蛇。
在豔紅色的火光照耀下,好似一秒變換一個形態,不同的角度觀察,又是不同的形態。
他只能用數據來描繪抽象,神像百分之八十的地方都是弧面,不存在棱角,另外百分之二十是克萊因瓶一般的結構,不知從何而起,不知何處為止。
於爾屈虔誠地在胸前結了個印,頗似神像的結構,“偉大的領主時之蟲,請允許外鄉人進入您的神廟,容許他們的冒犯。”
李開陽有樣學樣,把十指坳成奇怪的形狀,微微傾身。
“外鄉人,你偷偷學過?”於爾屈躬身側頭,“我的五個兒子學了十五年都沒學會,你居然一次就成功了?”
李開陽愕然,他隻覺一切順理成章,像是在構建一個工程學的機械,全憑直覺,現在細看自己的雙手,真是打的難解難分,掰都掰不開。
於爾屈走過來,拎著他的一根手指,複雜的結構瞬間瓦解,他笑道,“時之蟲大人會保佑你的,外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