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長豐猛地抬起頭,溫和懦弱的氣息一掃而空,像是變成了一頭不怒而威的雄獅。
他緩慢而堅定地問道:“祭師大人還記得自己說過的話嗎?”
祭師冷漠地看著他,身上繚繞的氣息愈發陰寒。
“在黑獄建立之初,祭師大人代表黑蜥族向我承諾,只要我們把黑獄建好,就釋放所有奴隸,還給我們自由。”
“我相信你的承諾,所以帶著這些同胞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在這個見不到天光的鬼地方拚命地乾,就是為了能重新看到太陽。”
“這三年來,累死的有多少,活埋的有多少,莫名其妙失蹤的有多少,咱們都心知肚明。”
“現在你們連表面功夫都不願做,想殺人就殺人,連個正經說法也沒有。所以我現在想再問祭師大人一次,等黑獄建成的時候,等待我們的到底是自由,還是你們黑蜥族的屠刀!”
“大膽!”
幾個聽得懂人話的黑蜥人厲聲喝斥,看著侯長豐的眼神無比凶惡,像是要擇人欲噬。
祭師的黑袍開始無風自動起來,一向不見喜怒的聲音也隱隱散發出危險氣息:“侯長豐,你要反我?”
侯長豐歎氣道:“黑蜥族是刀斧利刃,我們這些奴隸就是案板上的肥肉,即使我想反,又有幾個人願意跟著我送死呢?”
“但如果祭師大人執意要亂開殺戒,不妨再加上我一個。反正侯某也活不了幾年了,比起被生吞活剝,還是一把火燒死來得痛快一點!”
看著一副坦然赴死模樣的侯長豐,祭師綠油油的眼睛劇烈閃爍,黑袍中的利爪更是幾度攥緊松開!
它幾乎快控制不住殺意,想要一爪挖出這個妖言惑眾的奴隸的心!
但余光瞥見那些或是憤怒、或是絕望,但無一不隱藏著強烈仇視的奴隸們後,它很清楚,侯長豐是絕對不能殺了。
進入黑獄以來,侯長豐盡心盡力地庇護著這群奴隸,如果沒有他的話,“意外失蹤”的奴隸至少會多出十倍不止,剩下的人估摸著也會精神崩潰,變成一盤散沙。
是他充當著黑獄奴隸的主心骨,讓他們心裡都存著活著出去的希望,任勞任怨地給黑蜥人賣命。
可現在這個主心骨也要撂挑子了,加上他剛才的一番誅心之論,奴隸們的心態都瀕臨崩潰邊緣,稍有不慎,就會爆發一場最大規模的暴亂!
想到暴亂帶來的可怕後果,祭師無法再淡定下去,聲音化作滾滾雷音,仿佛要將這裡的躁動通通鎮壓下去:
“侯長豐,你的條件就是放了這個奴隸嗎?”
面對祭師隱含震怒的聲音,侯長豐面色不變,話語也是軟中帶刺:
“侯某豈敢跟祭師大人談條件?我們要的只是一個公平罷了,希望祭師大人能體恤我們這些奴隸,還無辜者一個公道!”
“好,本座就賜予你們公道!”
祭師袍袖中的手一揮,一條“黑蛇”嗖地射出,在準備實施火祭之刑的鐵樁上一纏一拖,竟然將鐵樁硬生生截斷。
普通奴隸隻覺得眼睛一花,鐵樁就憑空斷裂。
只有侯長豐、許言等幾個眼尖的才看出端倪。
那“黑蛇”赫然是一根至少五六米長的鋸齒長鞭,在六轉強者的催動下比真正的大鐵鋸還恐怖,連碗口粗的鐵樁也能輕松拉斷!
“火祭之刑就此取消,奴隸許言乃是正當反擊,判其無罪釋放。從今日起,但凡黑蜥族人敢無故襲擊奴隸的,
本座定會嚴懲不貸!” “都聽明白了嗎?!”
隨著祭師陰冷暴虐的視線掃過,在場的黑蜥人無不低頭,老老實實地服從它的命令。
最後它看向侯長豐,問道:“如此處置,侯管事可還滿意?”
“祭師大人處事公道,侯某佩服萬分。以後我一定嚴加約束大夥兒,盡心盡力為黑蜥族做事。”
得到了想要的結果,侯長豐也見好就收,隱晦地向祭師表達順從之意。
祭師盯著他看了良久,隨即緩緩消失於陰影之中。
遣散了圍觀的奴隸們後,侯長豐朝許言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跟在自己後面。
兩人默不作聲,穿過一條陰暗僻靜的隧道後,來到一個小小的山洞中。
侯長豐觀察了一圈四周,取出一張獸皮符貼在洞口,終於松了一口氣。
“現在沒人能聽到我們的話,你不打算給我一個解釋嗎?”
許言打定主意要裝傻充愣,拱手致謝道:“多謝侯老救命之恩。”
“我要聽的不是這種廢話!”侯長豐的臉上笑意盡斂,一副嚴肅凝重。
“在我看來,你不是個肆意妄為、不知道輕重緩急的人,但這次你把一個黑蜥人打成重傷, 如果不是我兵行險招,你打算怎麽收尾?”
許言沉默了一會兒,平靜地道:“這麽做同樣不是我本意,但那個黑炎步步緊逼,我出手也是迫於無奈。”
“迫於無奈?”侯長豐冷笑一聲,“以你的身手,降伏一個黑蜥人不算難事,但你偏偏要把它打成重傷,這也叫迫於無奈?”
“年輕人熱血氣盛,動起手來把握不住分寸也屬正常,侯老這種口氣,是打算審問我嗎?”許言不緊不慢地反問。
侯長豐盯著他看了會兒,長長地歎了口氣。
“出於保密,我確實對你隱瞞了一些事,你心裡有疑慮也很正常。如果我現在把一切都告訴你,你能否與我們同進共退,不再有擅自行動的想法?”
許言沉思片刻,答道:“如果計劃確實可行,我願意服從侯老的安排。”
侯長豐閉上眼睛,醞釀了一會兒才緩緩道出計劃。
“從進入到黑獄的第一天起,我就在計劃著逃離這裡了。”
“黑蜥族殘忍嗜殺,是個毫無人性的惡劣.種族,我從一開始就沒相信過祭師的承諾,想要活命,只能靠我們自己。”
“三年來我做了充足的準備,包括你和小朱,每一個組織成員都有著不可取代的才華,每一個都是我再三考察後才決定吸納進組織。”
許言忍不住打斷道:“那三狗呢,他有什麽值得你看中的才華,你打不打算帶他一起走?”
“三狗有情有義,人也夠機靈,我很喜歡他。如果不出意外,我當然會帶著他一起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