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銘皓忽然反過來問:“那你為什麽不救她，你不是有話還沒說完呢?為什麽不把她救上來，然後繼續和她聊天。”

　　李常:“我...”

　　周銘皓:“是你說的，你很喜歡她，你還保護她回家，給她送花送信，為了表白處心積慮，你不是還沒有讓她理解你說的話嗎，那你為什麽不救她?這不是你‘英雄救美’的表現機會嗎?”

　　李常避而不答，“那都是我願意的，但是我為她花了那麽多心思，她卻一點反應都沒有...她從來沒有回應過我，我又為什麽要救她...反正是她活該，如果她不掙扎，什麽事都沒有，都是她的錯，都是……”這邊話還沒說完，那邊的林豐將桌上的紙悉數打落到了地上，雙手撐桌站了起來，憤怒地瞪著李常。

　　周銘皓碰了一下林豐的胳膊，“林豐！”

　　周銘皓說:“跟蹤，騷擾，迷藥，在與被害人爭執的過程中將其推下水，之後並沒有實施救援，沒有向其他人求助，致使被害人死亡，還有，襲擊警察。”

　　李常:“我沒什麽錯，如果她早答應我，什麽事都不會發生。她掉下去，的確是意外，也算是給她個教訓，我好不容易才下決心去向她表白，她居然隨隨便便就拒絕了，我不救她也是她咎由自取。我看著她在水裡掙扎，就像在我懷裡掙扎一樣，讓人頭疼，但又十分解氣。”李常陰笑了一下。

　　周銘皓:“被害人落水後，你沒有任何救援措施，也沒有呼救，而是故意留在那裡，沒有任何負罪感地觀看，對嗎?”

　　李常:“對。我沒有理由救她。”周銘皓示意林豐繼續記錄。

　　周銘皓:“那這之前呢?在小區裡，我們查過王倩所住單元的電梯，並沒有發現過可疑的身影，也沒有見過你，在監控裡，你的行為也沒有任何異常，所以當時王倩向物業說自己被騷擾，什麽奇怪的人都沒有發現，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你是有意避開監控的嗎?”

　　李常:“那不能叫有意，那只是一種，我想保持住的一點神秘感而已。我也沒想到，能夠給你們添了不少麻煩。”

　　周銘皓微笑，“但如果不是你動手襲擊我，也不會這麽快被抓住。”

　　李常:“那又如何，不管我做過什麽，都是為了保護我自己，我沒有犯任何罪。”

　　周銘皓:“我不需要和你辯論你到底有沒有犯罪。但是，我會找出證據，然後把你做過的事情，一件一件，詳詳細細地記錄下來，我會讓你得到，你應得的刑罰。”

　　話畢，周銘皓和林豐走出審訊室。

　　“不可能，我沒有犯罪，我什麽都沒有做，我是在保護我自己，我不可能受到懲罰，誰都不能懲罰我，那個人，她，她不是我殺的，我沒錯……”剩下李常在那裡大喊大叫。

　　周銘皓站在門口，“你到現在都不知道她的名字嗎?她叫王倩。”

　　“王倩……”李常喊著王倩的名字，慢慢靜了下來。

　　隔壁房間的沈晗也走了出來，“你是覺得他心理或精神上，有什麽異常嗎?”

　　周銘皓點了點頭。

　　“從他的行為舉止，以及他的言語來看，是有異常，我讓小鄭去查了他的資料，可能從經歷中，我也能判斷出他的這種異常是先天的還是有誘因的。”

　　周銘皓:“嗯。”

　　林豐:“周隊，為什麽攔著我，我真想上去揍這小子一頓。”

　　周銘皓:“你揍他一頓，是出了一時之氣，

但是對他而言沒有任何意義，反而給你自己惹一身麻煩。你和他說什麽都沒有用，他聽不進去，他也不會認可，不過來龍去脈，他算是交代的很清楚了，我知道你心疼王倩，我也心疼，也覺得可惜，但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找到證據，然後讓他付出最大的代價。”　　林豐想了想，歎了口氣道，“周隊，你說的對，誰讓你是周對呢！”

　　周銘皓笑著，正想反駁幾句。“周隊，外面有個人，說是王倩的律師，姓劉，有事情找你們。”一個小警員跑過來說道。

　　周銘皓:“知道了。”

　　走到門口，周銘皓見到一個一身西裝，戴著眼鏡，手拿公文包的人站著，周銘皓上前和此人打招呼，“你好，是劉律師嗎?我姓周。這邊走。”

　　對方點頭示意了一下，和周銘皓一塊走進辦公室。

　　“周警官你好，我是王倩的同學，我叫劉青，昨天我聯系過她，但是聯系不上，我一打聽才知道她出事了。”

　　“非常抱歉，不過凶手已經抓住了，你來這裡，是有什麽事情嗎?”

　　“是的。”劉青點了點頭，並且從公文包裡拿出來一份文件，交給周銘皓，“這是王倩大學畢業後，委托我辦理的一份遺囑。”

　　“遺囑嗎?”周銘皓覺得非常驚訝。

　　“是遺囑，是不是覺得，她那麽年輕就留遺囑有點奇怪，我也勸過她，她大學才剛畢業，就急著留遺囑幹嘛。可是她說過，就像她接受不了養父母那麽快就離開了她一樣，很多事情雖然不能接受，可發生的時候，也無力去阻攔。她是個孤兒，養父母死後，她沒有什麽親人，也沒有很多朋友，她覺得自己孤孤單單一個人，怎麽樣都能過，所以就把養父母的大房子租出去，自己租了個小房間。她曾說過，意外和明天不知道哪個會先來，如果有一天她離開這個世界，她還能做的最後一件事是什麽。”

　　周銘皓翻看了一下王倩的遺囑，受益方居然是……

　　“天使孤兒院?”

　　“對，除了她的養父母，她唯一能記起的，就是養了她多年的孤兒院，所以，如果有一天她真的出事了，她希望能將那套房子以及她的存款都捐贈給孤兒院，因為她說，那裡畢竟也有一段雖然苦了點，但卻十分溫暖的生活。”

　　周銘皓沉默著，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只是莫名覺得有點心痛。

　　“我...我其實勸過她很多次，我覺得沒有必要這樣，可是她非常堅持，所以...後來我想了想，如果有一天她能夠結婚生孩子，就會說服她改了這份遺囑，只是沒有想到...周警官，我今天來找你，也是希望，能夠實現王倩最後的心願。”

　　周銘皓默默握緊了拳頭，臉上卻依舊是淡淡地表情，“會實現的，劉律師，非常感謝你，我...我也會讓凶手付出代價的！”

　　送走劉青之後，周銘皓一個人坐在警局門口。從15歲開始，他的生活就是一片混亂，但他也是在很久以後，才發現自己身上的問題，他查過書，知道自己身上有另一重人格，知道這是心理疾病中的多重人格。可是為什麽?他在什麽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得了這種病，他幾乎已經忘記，剛得知這個事實的時候，自己是什麽樣的心態，害怕，恐懼，還不止是這樣，他最怕被人發現，如果有人將他送去治療，他可能就沒有辦法，查清那個給他的生活致命一擊的事情的真相。

　　他想起了天使孤兒院，想起了王倩，他自己就是孤兒，他非常能夠理解，一個孤兒在品嘗過世間冷暖之後，還能繼續保持著積極的心態去面對生活，是多麽難得的一件事情。他很感謝自己曾經待過的天使孤兒院，除了那件非常可怕的事情之外，幾乎都是溫暖的記憶，雖然小的時候日子過得苦了累了點，但是生活充實又快樂，有非常好的老師，還有院長照顧他們，還有一幫與他一樣際遇的孩子一起玩耍。他相信王倩也是這樣想的。他知道，王倩一定更感激她的養父母，他們給了她好的生活，好的教育，讓她體會過更多的親情上的溫暖，所以在養父母去世之後，雖然萬分悲傷，但她依然能夠樂觀地看向未來。可是樂觀之外，還有一份從來沒人感受過的孤獨。所以她才會留下那份遺囑吧，患得患失，如果有一天自己孤獨地離開，也想在這個世界上留下些什麽。

　　他想到李常的時候，眼神裡突然出現一股狠戾。雖然從與李常的交流中，他能感覺到這個人一定有什麽心理問題。但他始終認為，精神或者心理問題，從來不會是，也不能是一個人傷害別人，甚至是剝奪別人生命的理由。不管李常有沒有精神方面的問題，他一定，一定會讓李常付出最重的代價。

　　回到辦公室後，鄭興昀突然興衝衝地喊了聲周隊，臉上一副要向他請功的表情。

　　周銘皓看著他犯二的表情，也笑了一下，問道，“發現什麽了?”

　　“王倩車裡的手機，不是王倩的。是李常的！而且，他自己在手機裡，記錄了很多詭異的言論，有非常極端的，比如覺得這世界要圍著他轉這種，也有非常偏激的，覺得為什麽世界會這麽對他之類的。還有就是從兩個星期前開始的，寫他看上了一個姑娘，要如何得到她，這種...”鄭興昀說著直打顫，還忍不住感慨一下，“這個人也太變態了吧。”

　　周銘皓先就手機問題發問，“那王倩的手機在哪?”

　　鄭興昀:“沒發現，包裡沒有，車上也沒有，王倩的身上也沒發現，我做過定位，也沒有發現，可能是掉河裡了。”

　　如果是掉到河裡，先不說能不能找到，就算找到了，指紋，或者手機裡的信息，也根本沒法查證了。鄭興昀也明白周銘皓的失望，所以，“周隊，你不覺得李常手機裡的這些信息，能夠證明這個人心理變態，早就對王倩有人身方面的威脅嗎?”

　　周銘皓點了點頭，想了些什麽，然後對鄭興昀說，“你...你跟我來下辦公室。”

　　鄭興昀懷著滿肚子疑問，看著周銘皓關上門。

　　“周隊，怎麽了?”

　　“李常手機中的那些消息，我希望能夠避重就輕。”

　　“什麽意思?”

　　“小鄭，你發現的消息很重要。可以證明，李常對王倩心存不軌，甚至是激情犯罪。但是反過來，這也會變成，證明李常有心理疾病的指證，但如果這樣，他受到的指控可能會輕得多。所以要重點突出，李常對王倩的那些妄想。”

　　“我懂了，像一些有可能指出李常有心理或是精神病的那些，就...”

　　“如果有必要，我會刪掉。我們現在並沒有直接證據，所以，這些能夠從側面證明李常殺人的證據，一定不能放棄。”

　　“好。對了，剛剛沈醫生找我要李常的個人信息，我已經給她了，她說看完之後會找你談談。”

　　“我知道了。你去忙吧，另外，讓笑笑他們幾個不要閑著，查一查任何有可能拍到李常和王倩的監控，路上的，景區裡的，還有小區的，不要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