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陰玄陽二老道的變化,將周圍眾人看得瞠目結舌,谷良從地上起來,視線裡的師父皮肉如同爛泥般從臉上塌陷、掉下,身形萎縮,本就寬大的道袍直接掉在了地上。
按在他們頭頂上的那雙枯手,忽然收了回去,原地抽搐的兩個老道身上陡然有陰森的孩童笑聲傳出。
周圍,一個提燈悄然上前,梅花刀緩緩抬起。
那邊的谷良看到了他動作,急忙大喊:“別去!”
“啊啊!”那提燈一刀斬去對面,刀口還沒落下,玄陽那顆血肉模糊的腦袋忽然轉過來,看向那漢子,後者一聲未吭,炮彈般直接倒飛出去。
驚鴻的一刹那。
一道身影衝出了人堆。
為首的三個漢子中,絡腮大漢速度極快,無聲靠近偏頭的玄陰,刀鋒怒斬而下——
噗!
一條右臂拖著血線掀上半空。
“嗚~~”
玄陰口中是古怪的低吟,抬起左臂將漢子掃出兩丈,砸在那邊同伴身上,一直不動的玄陽忽然抬手,在眾人目光裡,將左臂‘啪哢’一聲掰斷,連著皮肉筋骨硬生生扯下。
霎時。
玄陰、玄陽互相靠近,傷口相抵在一起,兩具身體並肩想靠,連成了一個整體。兩顆血肉模糊的腦袋,咧開了嘴角。
“呵呵……”
“哈哈哈!”
一個笑聲陰森低沉,一個笑聲洪亮陽剛,一手握拂塵,一手握著長劍。
下一刻,袍下四腿邁開,直接衝向對面,兩個繡衣司挎刀隱隱響起虎嘯,持刀迎了上去,兩把刀與拂塵、長劍糾纏,激動起一連串叮叮當當彷如打鐵的聲音,拳掌打開拂塵,刀光劈向玄陽,風聲乍起,舞動的拂塵扭動,纏上刀柄,拽著漢子左右晃動。
旁邊的長劍與另一把刀瘋狂磕碰、交擊,火星飛濺而出,玄陰忽然松手,掐指一推,長劍呯的一聲撞開對面再次砸下的刀鋒,唰的一下飛射出去,揮刀的漢子頓時抱著肩頭“啊!”的發出慘叫。
玄陰收回飛出的劍,相連的身子向後飄開,兩道截然不同的笑聲裡,兩人樣貌、輪廓在月光下閃了一閃,交換了位置。
陰童子到了右邊,陽童子變成了左邊。
月光之中,兩人臉上血肉模糊的皮肉也在剛才片刻的打鬥裡掉落的乾淨,露出一張僵硬如同陶瓷的孩童面孔。
“一起上!”
曹環的聲音大吼起來,如夢初醒的一眾繡衣司提燈,紛紛舉刀湧了過去,數十人都是從軍中挑選出的悍勇之輩,見過血,殺過人,也修了龍虎氣的,對於妖魔邪祟,心裡早就有了準備。
前面十人迎上,後面的人解下了腰間的東西,一個個小包齊刷刷的擲出,各種克制法術、邪祟的粉末、液體傾灑中,前面衝去的十人轟然撞向這個詭異的軀體,一柄柄刀光層層疊疊,竭盡了所有人力氣瘋狂劈斬。
陰陽二童向後飄飛,各自的左右手握著法器與十把刀瘋狂交鋒,一時間呯呯呯的急如打鐵,之前被打飛的絡腮漢子撿起刀,衝向木柱,幾刀劈下,抱起斷裂的柱身,推向那邊飛退的身影,嘭的一下,柱頭重重頂在陰陽童子其中一個後背,將其撞的踉蹌不穩。
呵呵~~
陰森的孩童笑聲響起,陰童子偏頭看向漢子,陽童子揮砸拂塵掃開襲來的幾把刀鋒,陡然轉身撲向偷襲的絡腮大漢。
下一刻,空氣中是呼嘯的動靜。
一條粗大的黑影劃過月光,
貼著大漢的頭頂橫掃而過,長身青黑,猶如鐵柱。 刹那間,呼嘯聲化作嘭的碰撞巨響,陰陽二童轟然砸飛,同時被砸飛的,還有兩童手中的長劍和拂塵。
嘭!
又是一聲碰撞,陰陽二童重重砸在無相樹上,震的樹枝都在顫顫搖晃。
絡腮漢子回頭,顧言單手提著一條人頭蛇身的怪物充作兵器站在清冷的月色裡,緩緩從他身邊走向大樹,周圍繡衣司提燈先是一愣,隨後本能的跟在這位書生身後朝那怪異的童子逼近合圍。
陰陽二童晃著腦袋,身形再次一換,重新站起來,衝顧言咧嘴笑起來的刹那,顧言另隻手托著的青銅鼎忽然跳到了地上。
“吃了它們!”
二童似乎知道這東西的厲害,陶瓷般的小臉閃過一絲驚慌,起身就要飛去樹梢,剛一離地,幾個提燈陡然灑開網來,這是黑狗血浸過四十九日的漁網,又染了鑽心粉,專門用來對付會飛的妖物。
幾人反應極快,各拉一頭,手腳麻利的將陰陽童子罩住,奮力拉回地上。
此時,顧言手中的美女蛇被丟了過去,臃腫的蛇身將網裡掙扎的二童死死纏住,白玉般的俏臉慢慢張開嘴,一股吸力泛起的刹那,地上的鼎妖忽然射出兩條舌頭,精準的插入網內,將二童頸脖纏上,猛地一拉,連同漁網從蛇身內拽了出來,拖到鼎口。
“啊啊~~”
“哇哇!”
二童發出驚恐的哭喊,揮著兩條胳膊,抓著地面扭動身子向外爬,地上抓出幾道深痕時,身形終於化為一股青煙,被吞進了鼎內。
長舌舔了舔鼎口,滿足的打了一個飽嗝兒,便在地上不動了。
“那兩個妖物呢?!”
宦官曹環擠過人群過來,“把它們交給咱家,這可是功勞,拿回繡衣司有賞的。”
“已經被吃了。”
“顧郎君,你這可就做的不對了。”
曹環臉色不好看,他來夜幽山除了想要收一個得力的左膀右臂外,也看中夜幽山不是那麽出名,山中的修行中人不會太厲害,拿下這裡,便能在司督面前露露臉面。
眼下到手的妖物被吃了,這讓他心裡蘊起了怒意,只是不好發作出來。
“司提莫慌,還有一個呢。”
顧言不想跟他多話,轉過身看向那邊的神龕,還想開口的曹環,聽到這話也下意識的跟著看過去,矗立月輝下的建築,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
“顧公子,你們要小心,今日老祖要出來吸收月華太陰,法力必然是最厲害的時候,而且他還吃了一個人。 ”
谷良提著長劍過來站到書生一側,與眾人一起望著神龕緊閉的木門。
沙沙沙……
無相樹枝輕柔的在風裡撫響,谷良抬了抬頭,樹梢的間隙外,夜空的清月正完全從陰雲裡顯露,他輕聲說了一聲:“月華下來了。”
顧言抬了抬目光,一束清幽淡藍的光芒照在了神龕前面。
下一刻,是吱的一聲,門扇緩緩打開。
一道身影搖搖晃晃走出,隱約能看到其身上的書生袍,面容枯瘦如柴,幾乎可以用乾屍來形容,到了外面,口中嗚咽的低吟幾聲,全身骨骼像是承受不住一般‘哢’的崩斷,瞬間散落一堆。
神龕的門扇徹底打開。
裡面的黑暗被月光驅離的刹那,眾人饒是龍虎之輩,看到裡面的畫面,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是一張碩大、蒼白的面孔,幾乎佔據了大門的一半還多。
整個身子蜷縮蹲伏殿內恍如小山,四周森白的腿骨鋪成毯,頭骨砌如麥堆,剝出的人皮早已乾黃如貼牆掛畫。
“悟道了……悟道了!”
低喃的話語回蕩,碩大的面孔睜開雙眼,地面陡然震了一下,卷縮蹲伏一團的身形挪出了門口,緩緩站直,走入傾瀉而下的月華。
灰白如三丈擎天之柱,頭大而畸形,腦袋周圍許多小包不斷鼓漲收縮,雙眼如銅鈴映射黃光。
“好多血肉……你們過來,與老祖一起悟道!”
話音落下,靠這邊最近的三個繡衣司提燈,嘭的一下,身體接連瞬間爆開,血肉夾雜髒器橫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