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籠外,被白澤點破的幾頭凶妖也不再隱藏身形,鬼車閃電似俯衝,雙爪抓起狙如後與高高掠起,與鴆齊飛。
火蟻從鴆背後一團殘余的黑炎中躍出,攀附在鴆頭上。
四頭凶獸齊現,白澤心下也就有了定數。
“兩個眾生,兩個前路,真是好大手筆!要是這四位還不能拿下我,你們那位睚眥是不是要親自動手了?”
“第一禮白澤先生既已收下,接下來就是第二禮了。”鴆落在鬼車背上化為人型,“我家主人正在靜待白澤先生的來訪,若是先生想念我家主人,何不隨我同去?”
隨著鴆話音落下,火蟻便飛至狙如身側,竟是一口咬斷了同伴的脖頸!
狙如的頭顱迸射著腥臭的獸血墜向大地,還未靠近樹籠便被剛剛再生出來的木魅葉靈撕碎。
PETA內訌,前來的四凶之一乍去,白澤卻沒有半分輕松。
狙如,這形如鼯鼠的小獸除了刨地外只有一種本領,可狙如凶獸之名卻全是由這一招闖出!
“你們不要想我來是叫地上太平,我來並不是叫地上太平,乃是叫地上動刀兵。”
鴆掏出一本畫著十字的景教經文,頓挫地朗誦道。
狙如死去後,某種強烈的殺機卻逐漸成型,讓白澤感覺如芒在背。
“狙如是睚眥的眷屬,睚眥和狙如都主刀兵,不過睚眥本人便是刑殺之主,而狙如則是所到之處現刀兵……”白澤飛快地在心中檢索著相關信息,試圖找到這種沒由來的殺機和死亡預感從何而來。
在浩如煙海的記載中,某條信息掠過白澤的腦海:
-根據以往的記載,狙如上一次出現是在二十余年前的北方,而那次出現引發了北方大國境內的核爆。
“難道……?”
白澤猛然望向天空,望向三凶背後的,更高的天空。
天發殺機,移星易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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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論上來講,近地軌道上每個飛行物發生災難性碰撞的幾率為3.7%,發生非災難性碰撞的幾率為20%左右。”
康斯坦丁工程師完成了空間站變軌的操作流程,坐在艙室裡和負責監視太空環境的宇航員閑聊。
“空間站經常要變軌去躲避大塊的太空垃圾,比較小塊的就交給激光防禦系統,實在運氣不好就要我們出艙去修理了。”
操著一口露味昂撒語的中年工程師大口地吃著袋裝黃豆,這種令人作嘔的食物在舌頭不太靈敏的太空到也還能入口。
“來自祖國的地球之光現在成了可能威脅我們生命的太空垃圾。”這個粗壯如熊的漢子臉上流露出幾分悲傷,“就像我的祖國一樣。”
“康斯坦丁,你快來看,目標殘骸的運動軌跡突然發生了變化!”
康斯坦丁把頭湊過去,卻看到監視器中央原本平穩漂浮著的一塊碩大殘骸突然改變了運行軌道,向著斜下方飛去。
起初或許是某顆漂浮在空間中的螺栓撞擊到了廢舊的太陽能電池板——誰也說不清楚太空垃圾混亂的運行軌跡中會發生什麽事,但在連續數次的傳導和碰撞後,這片空間中的太空垃圾竟如同被一隻大手攥起一般匯聚在了一起。
在火花無聲的迸射和幾聲寂靜的巨響後,太空垃圾們維持著運行的慣性被破壞,開始緩緩地墜向地球。
二人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仿佛“奇跡”一般的畫面。
在短暫的迷茫後,康斯坦丁從座位上彈起,
奔到通訊裝置邊上狂吼:“A級異常事件發生,休斯頓,休斯頓,我們有麻煩了!” 理論上講,等待著這些衛星碎片的命運通常是被地球重力捕獲,而後在大氣層的摩擦下化作一陣輕煙。
偶爾有一兩塊格外結實或者格外幸運的能穿透大氣層致密的氣體落在地上,頂了天也不過是掉進海裡,連條魚也砸不死。
就算是最倒霉的情況砸向了陸地,地球上也不是每個地方都有人類的,落在無人區深山老林的概率肯定是遠遠大於落在人煙密集的鬧市區。
從統計學的角度講,這種極小概率的事件通常可以忽略不計,科學家們可以拿著漂亮的99.5%彈冠相慶,為統計學的勝利舉杯慶賀。
可99.5%終究不是100%。
在一頭眾生境的狙如以生命為代價撬動了隨機性之神後,統計學失去了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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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澤扯下耳邊紅繩,一把塞進巨榕樹瘤,剩余的七顆瑩潤掛墜盡數碎裂,炸出一團雲似的光華。
紅繩飛快地在巨榕內部延伸,暴漲,轉眼間便已密布每一條枝乾。
將識海中積攢多年的文氣盡數注入巨榕,白澤全力催動乾坤陣。隨著一陣劇烈的鳴響,樹籠內的一切霎那間化為一道白光,消失不見。
“挨了這麽久的打,總算沒有後顧之憂了。”
感受著空蕩蕩的識海,白澤露出一個少見的透著疲憊的微笑。
他輕俯身靠向樹瘤,老榕配合著敞開了外殼,露出內裡如心臟般跳動的樹心,將白澤吞入其中。
有了白澤直接控制的巨榕行動更加自如靈活,從核心到最微末的一根氣生根都如臂指使。
可此時白澤卻發現剛剛還耀武揚威的鴆和鬼車火蟻已飛得遠遠地,好整以暇地等待著巨榕被墜落的碎片殺死。
白澤長歎一聲,驅動著巨榕散開樹籠,所有枝條層層疊疊攏向上方,合並成數十層壁障。
巨榕的防禦和生機再強,也不可能抵擋來自近地軌道的轟擊。
白澤的乾坤陣可咫尺天涯,但卻要他自己主持。
巨榕下的學院,是白澤千年來宏願的結晶。
這是針對白澤布下的殺局。
望著天際閃爍著的星點,白澤突然感到有些感慨。
這般美麗的風景,卻只有老榕與自己得見,真是人生憾事。
“鴆小姐,此等美景,何不與我一同欣賞?”
傳送走學院,其實只需要六顆掛墜。
一道白光閃過,飛得遠遠的peta三凶眨眼間被攝拿到樹冠中。
忽然間被移形換影到樹冠內,火蟻和鬼車瞪大了眼睛。
他們本以為這次任務只需要演演戲,看著狙如去送死,就能目睹一代傳奇白澤隕落,誰成想還要和這老東西陪葬!
用盡了渾身解數也無法傷及全力加固了防禦的巨榕一片樹皮,二妖只能癲狂地叱罵起白澤,滿口汙言穢語盡數噴出,直教人心煩。
鴆雖然也被嚇得滿臉煞白,但還端著風度回復白澤。
“白澤先生倒是好興致,小女子也就舍命陪君子,只是可惜了沒有好酒共飲。”
白澤不去管歇斯底裡的鬼車和火蟻,也不管還在裝模作樣的鴆,只是注視著寂靜下墜的天瀑火流。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這一局,是我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