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門客棧二樓，被布置得頗有維多利亞風格的房間中，聽到兜帽老巫師的話，房間中眾人默然。

　雖然這位老先生的話說得直白而且難聽，卻述說著一個殘酷的事實:這一屋子的超凡者，絕大部分人的命運都是炮灰！

　為了讓他們更好的‘賣命’，或者說能夠造成更大的破壞。各大勢力在將這些超凡者送過來的時候，把‘扮演法’、‘魔藥配方’、‘晉升儀式’全都慷慨的告知了他們，完全不怕他們泄密。

　因為泄密了也無所謂，只要獲得這些情報的人想要走魔藥體系，那麽上位者的目的就達到了。

　大部分超凡途徑的扮演和晉升儀式，都會伴隨著恐怖、死亡和動亂。引發的事件連超凡者都扛不住，更不用說普通人。即便超凡者並沒有惡意，他們的存在本身就是災禍。何況很多超凡者根本就不在乎普通人的死亡，甚至以殺戮為樂。

　這樣的情況下，大周朝廷又怎麽可能放任這些家夥不管?

　弱小的時候最多不過是和地方鎮守武人鬥智鬥勇，一旦強大起來落入大周的視線，那就要面對青羅司的星官、星宿、甚至是擁有名號的二十八‘聖者’、以及:

　“大周皇室才是最危險的存在。”

　“其危險度，絕不會比七神教會的總部低，就算是成為聖者，也不要試圖去窺視那座名為‘開封’的城市。”

　兜帽老人警告眾人，他走的是窺秘人途徑，是少數不需要殺戮、戰鬥就能晉升的超凡道路。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埋頭學習、研究星象、分析超凡生物本質，理論上他很難被西大陸的皇室察覺，特別是在其他‘活躍’的超凡者掩護下。

　“只要你們活著，大周就不會有空間來管我這個老學者。”

　“和戰鬥相比，我更願意追求無限的知識。”

　廢話，你們窺秘人信奉的教條本來就是“知識就是力量’！

　房間中的眾人聽得內心狂翻白眼，魔藥體系固然擁有成長快速的優點，但這力量終究是外物，導致他們存在失控風險的同時，也對各種超凡能力抗性不足，很容易出現被未知能力‘秒殺’的情況。

　而西大陸以修煉提升的武人和修士則不同，力量是他們一點點積累起來的。所以對各種超凡能力、詛咒、規則、囈語···都擁有不弱的抗性，雖然沒有魔藥體系的詭異、華麗，但只要不是實力相差懸殊，很難被一擊秒殺。

　因此，魔藥體系戰鬥很講究一個‘先手克制’以及‘情報優勢’，只要做足準備，像巫師這樣的序列7有能力陰死其他序列6的超凡者。當然，如果是猝不及防的遭遇戰，巫師也可能還沒來得及掏出施法材料，就被刺客、獵人、戰士這些戰鬥職業直接砍死。

　而西大陸的戰鬥，則很容易變成‘大戰XX回合’之類的拉鋸戰。

　“我們這些野生的超凡者暫且不提，奧爾坎先生，你該不會已經成為了‘大周’政府部門中的一員?”

　就在這個時候，一名帶著面具，還拉上兜帽的黑袍人說完，轉向李虞的方向。

　“還有這位工匠途徑的超凡者，以你的能力，必定會和西大陸的大勢力保持友好的合作關系。”

　“也許我們現在說過的話，做過的交易，明天就會出現在大周諜報機關‘武德司’的辦公桌上，然後——”

　青羅司上門，查鬼患！

　“我無所謂，”

　面對這個隱藏得渾身上下不露出一絲皮膚的超凡者尖銳話語，坐在久違沙發上的李虞一揮手。

　“既然來到這個國度，我就會遵守這裡的法律。你們要怎麽鬧騰那是你們的事情，別鬧到我的地盤就行:我的興趣愛好是鍛造和變強，不是殺戮和破壞。”

　以李虞和青羅司的關系，他才不怕大周朝廷。

　再說了，李虞不敢自認聖人，可起碼也是在造福一方。除非大周朝廷高層瘋了，才會來找他的麻煩。

　“哼，工匠途徑就是受歡迎。”ωω

　有人陰陽怪氣的開口，和其他需要各種莫名其妙儀式、扮演的超凡者不同，工匠途徑的能力和儀式，都是在推動社會的發展:這種超凡者，當權者拉攏都來不及。所以眾人對於李虞的底氣，除了氣得牙癢癢之外卻沒有其他辦法。

　別忘了，這裡可是‘鬼市’，在這裡攻擊其他人的下場···以前的聚會上就有超凡者做過榜樣，讓他們這些偷渡來的各大勢力精英一回想起來都感到渾身冰冷。

　“呵呵，大周皇室如果不知道我們的存在，那才讓人感到詫異。如果不是大周皇室的敵人們在暗中牽製，我們根本就沒有機會坐在這裡交易。”

　兜帽下的老人冷笑出聲，有些頹然的揮了揮手。

　“活下去吧，諸位。”

　“下次聚會的時候，會有更多新人，也會有不少人消失不見。”

　眾人默然，不管他們如何掙扎，都會吸引統治西大陸的大周皇室目光，棋子的命運，從一開始就注定。

　至於說放棄超凡力量?也不是不行，但用西大陸的諺語來說‘螻蟻尚且貪生，為人豈不惜命’，在這個混亂的時代，失去力量就等於將生命交給未知的命運。

　何況他們這些超凡者又有誰不想爬到巔峰?

　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幾率，也讓人忍不住去嘗試。

　————

　另一邊，

　“兩位公子，看看我的這些寶貝如何?”

　在街邊擺攤的男人熱情招攬下，逛街的高老板家的大兒子，還有劉刺史家的小兒子忍不住停下來腳步。

　“這些東西···不是‘明器’嗎?”

　高公子家裡好歹是做買賣的，一眼就看出對方擺出來賣的東西:人物、畜禽、車船、建築等模型都是‘明器’:也就是下葬時帶入地下的隨葬器物，即‘冥器’的避諱之語。

　“公子好眼力，這些東西用來輔助修煉陰性功法，必定事半功倍！”

　嘴上留著兩撇鼠須，吊楣喪臉的攤主熱情的推銷:

　“你看這個香爐，買到就是賺到！”

　“看上去還行，怎麽有一股子味···不會是當過尿壺吧?”

　高公子習慣性的開始砍價，雖然他不一定買，但商人的本能開始挑挑揀揀。

　“那這對日月壺如何?”

　攤主從旁邊的長長的漆黑木箱中拿出兩隻壺。

　“品相不錯，裡面裝的什麽?”

　哐啷啷、

　話還沒說完，兩個雕龍鳳的壺就猛烈晃動起來，再加上粗大的黑繩捆得結結實實的模樣，讓高公子忍不住眉頭一皺，他旁邊的劉公子更是嚇得直往他身後縮。

　“嘿，兩位少爺稍等，給你們看個大寶貝！”

　面對高公子的挑剔，賊眉鼠眼的攤主轉身從放在旁邊的木箱中扛出下一件貨物:

　咚！

　“這個如何?只要祭煉一番，最低也是黑僵等級。”

　攤主扛出來甩在桌上的，赫然是一具開始腐爛的屍體:只不過和正常的腐屍不同，這具屍體皮膚雖然殘破、卻緊繃覆蓋其身，勾勒出肌肉的輪廓，也不見蛆蟲屍油，從臉相上還能分辨出幾分生前怒目而視的霸氣。

　“咦咦咦?！”

　這件‘貨物’一出，高公子下意識的又想拔劍，卻在最後硬生生的抑製住這衝動。而他身後的劉公子更加不堪，居然被嚇得直接轉頭就跑。

　

　“等等，劉兄！”

　等高公子反應過來的時候，被嚇破膽的好友已經不知道跑出去多遠。

　街道上‘人’來‘人’往，竟讓他一時之間看不到對方身影。最主要的是:

　“我說，公子，我吆喝了這麽半天，你倒是買點什麽吧?”

　面對從攤位後面竄出來擋在自己身前，兩隻手剛扛過屍體的攤主，高公子皺了皺眉開口:

　“這裡可是鬼市，你敢動我?！”

　“公子說的什麽話，我又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賊眉鼠眼的攤主一臉驚詫，他自然不敢動手，但是死纏爛打卻是在規則之內:

　“公子，鬼市是安全的，等你那友人冷靜之後，自會尋來，不如照顧一下小店生意:放心，價格絕對公道。”

　嗯···

　“你這裡還有沒有其他貨物?”

　在發現不管是鬼物還是凶人，都只會‘動口不動手’後，高公子的膽子也大起來，索性回到攤位面前。

　“你這些東西都太大了，有沒有精致一點的小件物品?”

　“有的，有的。”

　攤主再次從旁邊的木箱中拿出幾個盒子，並且表示和剛才那些不是‘一批貨’。

　打開之後，果然又是不同:

　“首飾盒、胭脂、戒指···”

　高家公子看了看，雖然都是女人用的東西，但是用料卻很講究。來都來了，空手而歸太掃興，這些小件的東西可以買回去送給怡紅院的姑娘。

　“多少錢?”

　怎麽說也是黔州城第一富商的公子，買點胭脂水粉不在話下，將這些東西打包後，高公子準備去找找那個膽小的好友。

　希望他已經冷靜下來，別老是一驚一乍的。

　————

　另一邊，

　“呼···呼···”

　人來人往的街道旁，扶著牆壁喘息，剛被屍體嚇得亂竄的劉公子冷靜下來，相比起好友，他明顯膽子要小得多。

　“這地方真是、真是太詭異了。”

　喘息之後，舔了舔乾澀的嘴唇，劉公子轉頭看到旁邊圍坐著幾個吃喝的人，立刻感到口乾舌燥。

　“老板，給我來一碗——”

　

　剛走進面攤前，劉公子人一愣，放棄了思考。

　“客人，要吃點啥?”

　嘴裡叼著一隻手掌咀嚼的‘老板’回過頭來，他面前的大鍋中，有人頭在沸水中沉浮。

　“不，我不餓。”

　一陣尿意傳來，可憐的劉公子差點當場側漏。

　“公子，要買點什麽嗎?”

　旁邊的攤位上，一個臉長如馬的高瘦身影指了指面前桌子上擺著的各種石頭。

　“我這裡有很多稀奇的石頭~~”

　“好···好啊···我看看。”

　急退幾步，和旁邊那‘吃人’的面攤相比，這個高瘦攤主賣的東西就正常多了，一張馬臉在劉公子眼中都順眼起來。

　“嗯，這塊貓石看起來不錯。”

　不得不說，這個攤主的桌上各種石頭小動物渾然天成，頗為神奇，讓劉公子差點停止的心跳漸漸平緩下來。

　但是當他將一塊巴掌大的貓雕像拿起來之後——

　“喵~~”

　手中的石頭雕像叫了?而且還在舔爪子?！

　“鬼啊！！！”

　慘叫聲中，劉公子下意識的將手中的石貓拋出，整個人向面前的攤販軟倒下去。

　“哎，客人，我的貓石。”

　前撲伸手、接住被劉公子拋飛的‘貓石’，馬臉攤主氣憤的質問:

　“若是不買則罷，為何丟我的貨?”

　“等等···等等···”

　軟倒在攤販上的劉公子爬起身來，臉上粘著一塊人頭大的石頭。

　那是他剛才跌倒的時候，臉頰撞到攤位上的一枚石頭:就像是融化的橡皮泥，石頭和他的臉頰牢牢的粘在了一起。

　“這是怎麽回事，好痛！”

　發力一扯，他的臉皮整個被拉起來，就像是這塊石頭已經和他的血肉融合在了一起。

　“這···可不關我的事，是你自己跌倒的。”

　攤主搖頭擺手，表示和自己無關，也不知道在向誰解釋，而急得要哭的劉公子隻想趕緊將這莫名其妙的石頭取下來。

　“快幫我把這石頭拿下來！我出錢，多少錢都可以——”

　“那不行，盜面石價值10兩銀子，我不能多收。”

　！

　10兩影子還不算多嗎?

　要不是劉姓公子有個當刺史的老爹，他還真拿不出這筆巨款，但是現在可不是計較錢的時候，他明顯感覺貼在臉上的石頭正在往肉裡面‘鑽’，嚇得劉姓公子三魂離體，七魄出竅。

　“快快快，幫我把它拿下來！”

　掏出10兩銀子塞給馬臉攤主，隨著對方伸手一抓，牢牢粘在劉公子臉上的石頭就被拿了下來。

　“給，這是你的盜面石。”

　將劉公子扶起來後，對方還貼心的將石頭塞給他，非常的講信用。

　

　我要這個破石頭做什麽?

　雖然想這麽說，但是這個‘鬼市’的遍地詭異，已經將‘一心隻讀聖賢書’的劉公子嚇得不輕，抱著人頭大的石頭趕緊離開這裡，準備找到好友之後就立刻離開這裡。

　只不過——

　“哎?”

　走著走著，劉公子突然發現周圍的人似乎···都變高了?

　不對啊，他雖然算不上身材魁梧高大，但也不算低。怎麽周圍的人突然都變得個個身高八尺?這個地方太詭異，須得盡快離開···

　“啊， 高兄！”

　沒多遠，劉公子就看到前方走來個熟悉的身影，正是他的好友:一隻手提著個包裹的高公子。

　“高兄，高兄，你在看哪，我就在你面前啊！”

　開口叫住左顧右盼的好友，劉公子內心閃過一個疑惑:

　怎麽高兄也變得如此雄偉了?

　！

　“劉···劉兄?”

　而在他對面的高公子先是愣了一下，繼而臉上露出驚駭的表情。

　“你的頭，”

　一路尋來的高家大兒子，指著眼前這個脖子上頂著一顆石頭，手中卻抱著自家好友‘頭顱’的人發問:

　“為什麽被抱在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