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企這時反而開始安慰何申亮，他拍了拍胸脯，說道:“爸，媽，你們的錢不是大風刮來的！我知道，爸以前是一名醫生，媽你以前是一名老師。可是現在你們，都比別人爸媽看起來老了好幾歲。我每次看到我爸的肩膀，我就知道這是天天進貨磨出來的，你們賺的都是辛苦錢，憑什麽給他們家啊！”

　　“哎呀，你一輩子就結婚一次，你……”

　　“反正，彩禮真要是60萬，我就不結。”

　　這時，只聽見鈴聲響起，何企接了電話，便聽見趙衛衛哭兮兮的，說道:“何企，你聽著，我剛剛跟我家吵了一架，你記住了！我是為了你才吵的！彩禮33萬，你趕緊準備，把我娶走！”

　　何企看了眼爸媽，何申亮趕緊點頭，於是何企說道:“我們商量商量，你別哭了。”

　　何企買完十二提之後，手裡還有七萬，何申亮按照女方要求，給他們全款買了婚房，手裡還剩十一萬。何天河前些日子塞給何申亮5萬。謝義安把何企從小帶到大，何申亮不好意思找他開口。

　　“找朋友借點吧。”何申亮說道。

　　“誰叫我呢?”

　　只見光頭九提著一瓶瀘州老窖就進來了，一邊笑著，一邊把五疊百元大鈔擱在桌上，然後又對何企說道:“恭喜恭喜啊！小不點長大了，你知道我跟你爸開第一個店的時候，你還在你媽媽肚子裡呢！”

　　“九叔，這錢我不能要。”何企站在光頭九身邊，說道。

　　光頭九摸了摸何企的腦袋，說道:“這是好事！臭小子，你知道嗎?再說了，我欠你爸媽的，你得讓我還還人情！”

　　何申亮笑著把錢收起來，說道:“兄弟，錢我收下了，咱倆啥也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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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說，這結婚怎麽就這麽難呢?那時候，我們倆結婚，鬧得雞飛狗跳，現在兒子結婚，湊錢湊到現在也沒湊夠。”何申亮手枕雙臂，對夏楓說道。他轉頭，突然瞥見夏楓的頭髮，忙叫道:“夏楓，你都有白頭髮了?”

　　“兒子都結婚，我能沒有白頭髮嗎?我可跟你說啊，這還是咱們兒子出息，手裡有十萬，要是別人家孩子，我看你怎麽辦！”

　　何申亮把夏楓那幾根白頭髮拔下來，清晰地看見她耳後的皮膚都皺巴巴的，那曾經可是他最喜歡的地方，那時候，他想親吻一下，突然又想起了吉安，於是迅速把目光移開。

　　“我可算明白了，你們村裡那些瘋了的大爺們是因為什麽，我這一個兒子就夠為難的了，他們兩個兒子，三個兒子，可不發瘋了?你說，除了彩禮，還有五金，還有酒席，還有房子，車子……”

　　“說這些有什麽用?找人借點吧，只差五萬了。五萬也不多，看看咱們朋友中，誰還有錢啊?”夏楓突然停下來，頓了幾秒，鄭重地說道:“要不！找他吧！”

　　何申亮停下手中的動作，突然把被子一掀，指著蜷縮成一團的夏楓說道:“夏楓！我知道你怎麽想的！你可不能找吉安啊！你要找他借錢，我跟你離婚！你別以為時間讓我的傷口愈合了！他要是知道我連彩禮都湊不出來，可不笑話我?咱們找誰借，也不能找他借！你要是再跟他說一句話，我打斷你的腿！”

　　“我是說，找朱保保！他不是挺有錢的?”夏楓一眼都不想看何申亮。但一瞬間，她突然又覺得這樣的何申亮挺可愛的，於是抱住他，把頭埋進他漸漸松弛的肚皮上。

　　正在何申亮夫婦為了五萬塊憂心忡忡的時候，

敲門聲響了起來。這麽晚了，誰來敲門呢?何申亮忙起身去開門，只見門外站著一老一少兩人，哆哆嗦嗦立在寒風之中。　　“是……爸！夏武！”何申亮已經不知道多少年沒見到他們了，這時候，他伸出手，把已經七十多的夏樂平扶進來。

　　夏楓站在房門前，看到垂垂老矣的父親，和胡子拉碴的弟弟，她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麽好，隻得自己去燒水泡茶。

　　“你說，你說，夏楓啊，何申亮！你們倆說跟我們斷絕關系就斷絕關系，我今天七十一了！是不是我死了，你們倆都不準備來看我。”夏樂平的頭就這樣垂著，說出這話的時候，氣息都是斷斷續續的。

　　夏楓在廚房裡聽到這話，手裡的杯子掉在水池中，眼淚仿佛串珠一般掉下來。她捂住嘴，不想讓別人聽見她的動靜。

　　“你媽媽，天天想你，一想到你，又氣又疼的，眼淚就跟不要錢一樣往下掉。你說咱們好好的一家人，怎麽到這地步了。你結婚那年的事……”

　　“爸，過去的事情別說了。”何申亮伸手握住夏樂平的手，他想說些什麽，但是又發現自己沒什麽想說的話。

　　夏武傻傻地站著，一言不發，他穿著一套迷彩裝，髒兮兮的，頭髮上還有爐灰和草根，胡子也是長時間沒有刮過了，那個何申亮最沒辦法的夏武呢?何申亮這時候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對他們太狠了，但是一回想起自己的母親，這種愧疚又瞬間煙消雲散。誰也沒有資格說他做得不對。

　　夏樂平突然站起身，四處張望著，夏楓的躲避讓他很不安，於是他又坐下，一面搓著褲腿，一面朝著廚房說道:“夏楓， 夏楓，你還是不願意見我嗎?我們今天不是要錢來的，我聽說小企要結婚了?這五萬塊……”

　　夏樂平看了眼夏武，夏武從衣服大兜裡掏出一個皺巴巴的布袋子，再從裡面掏出一疊放得亂七八糟的錢來。夏武把錢放在桌子上，向何申亮的手上推了推。

　　“爸，不行！我們不能收你的錢！”何申亮立馬把錢推過去，大聲說道。

　　“這是給我孫子的！你要是不收！我今天就從你們樓上跳下去！”夏樂平突然怒吼道，說完，就拉著夏武走向門口。

　　“走了，姐。”夏武朝著廚房喊了一聲，又向著何申亮點了點頭。

　　“走了，女兒。”夏樂平說道。

　　夏楓在廚房裡聽到女兒這兩個字，眼淚仿佛決堤的洪水一般湧出來，她連追出去面對父親的勇氣都沒有，就像夏武結婚的時候，她不敢去一樣。直到看見何申亮送完父親和弟弟進家門，她才從廚房出來。

　　“都怪你！何申亮……”夏楓蹲下來就哭，然後開始罵何申亮。

　　何申亮沒想過要反駁，其實他知道，夏楓也明白那次斷絕關系是正確的，但是他還是任由夏楓痛罵。他摟住夏楓，然後摸著她的頭髮，說道:“楓啊，明天我們把錢還給爸，然後，然後咱們就給爸媽養老吧。”

　　夏楓猛抬頭，說:“你原諒我家了?”

　　“難道這些年，你是因為我，想彌補我，想平衡我失去了母親才這樣做的嗎?”何申亮問道。

　　“也不是，但是恨慢慢被磨平了，血緣中的愛意又冒出來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