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還有一件事。我剛剛說出的話,都是真的,但是您得把這個簽了。”
何申亮從包裡拿出一式三份一樣的文件,擺在桌子上,夏楓爹拿著看起來。
開頭兩字是“協議”,何申亮實在想不出什麽名字,乾脆就用這兩個字。
協議
1,何申亮與夏楓定於10月19日結婚。婚禮在西江舉辦。
2,婚禮一切費用,男方出資,包括女方酒席之費用。
3,彩禮48萬,不用女方返還或部分返還。
4,五金之費用,鑽戒之費用,男方出資。
5,女方承諾贈送何申亮及夏楓小家庭之車輛,男方贈予夏楓三弟夏武。目前車輛所有者已經是夏武。
6,自十月十九後,何申亮與夏楓小家庭與女方家庭任何經歷瓜葛皆無。經濟獨立,財政分開。小家庭正處於發展階段,無力支持女方家任何支出。
7,夏楓弟弟夏武結婚之費用,及夏武結婚後一切支出,與夏楓無關。
8,自女方父母65歲以後,何申亮夏楓小家庭每個月付予女方父母一千元整,作為贍養費,直至父母雙方皆過世。僅一方過世,仍保持一千元贍養費標準。女方父母其他任何開支,與何申亮夏楓小家庭無關。
9,節假日及生日禮物應酬,雙方互贈皆不可超過一千五百元。
10,嫁妝全免,若女方願意出嫁妝,歸夏楓私人所有,專卡專用,任何人不予乾預。
當事人簽字:
西江市鋪張公證處
公證員:謝純”
夏楓爹看到前面的時候,還是樂呵呵的,越往後看,越心驚。但是想起來自己之前的所作所為,於是氣消了一大半,就是覺得這個女婿太狠。直到看到最後,還有公證處的章,覺得這件事關系到夏家未來幾十年,於是把文件交給妻子和兒子,自己悶悶喝了一口酒。
夏武氣得拍了拍桌子,站起來道:“這是我花錢買斷我姐姐,是吧?”
“古代的彩禮本質上就是買斷,那咱們就先取消彩禮,再談其他的事情吧。”何申亮毫不客氣。
其實這時候,夏楓爹已經慢慢接受了這個現實,他內心告訴自己:48萬還不錯。於是說道:“我覺得這樣挺好。但是這個嫁妝嘛……夏楓,咱們家的情況,你也知道,你弟弟結婚還要錢……”
“嫁妝我出18萬,之前不是說好的嗎?”謝義安說道。其實謝義安沒有告訴他們,公證員就是他托關系找的。
說完,謝義安把一張卡交給夏楓,說:“夏楓,裡面有18萬。你拿著吧,誰要你都別給,這是你的錢!”
“那大家簽字吧。”
從開始討論,到最後簽字,夏楓都沒說一句話,到她簽字的時候,她突然站起來,說道:“你們把我當做物品一樣嗎?多少錢可以出售,多少錢可以買回家?我到底是不是你們的妻子?女兒?到底是我結婚,還是你們結婚?你們問過我一句嗎?”
說完,夏楓一口氣跑出去,何申亮追出去,直到村門口的湖邊。
“夏楓,你停下。”
“何申亮,你和我商量了嗎?你問過我的意見嗎?你到底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
“我這不是怕你情緒不穩定嗎?”
“我現在情緒就能穩定嗎?”
何申亮長歎一口氣,把外套脫掉,冬天的氣息越來越重,他把外套披到夏楓身上,卻被夏楓脫下來,搭在手臂上。
何申亮走過去,面對面說道:“你還記得嗎?我們很少吵架,但是卻在這個地方吵過一架,就是在我來這裡的第一天。我知道你心疼你爸媽,但是你看看我家,我媽過世了,我爸孤苦伶仃的,我還在看守所裡待了幾天,你知道為什麽嗎?不是我沒有做好,是你家太過分!我今天不這麽弄,下次你弟弟想買房子,伸手要錢怎麽辦?你弟弟想換車,找你這個姐姐要錢怎麽辦?我問你!你肚子裡的孩子奶粉錢都被你家盤剝走了,你拿什麽養他?好,你說我沒跟你商量,你想想,你何時站在我的角度,為我爭取過?彩禮說多少是多少,連男方給女方辦酒席,你都沒吭聲。我連你都沒有通知,是保護你,讓你家知道,是我做的主,與你無關。”
夏楓非常清楚得認識到自己的懦弱,但是她不知道怎麽了, 和何申亮吵架滿身力氣,和家裡人一商量事情,就一句話說不出。爸爸說什麽是什麽,弟弟要什麽給什麽。可是她沒辦法,從小到大都是這樣過的,她已經條件反射了,她仿佛自己成為了家裡的寵物,只要抬頭看著主人就行。
“夏楓,你二弟淹死在這個湖裡面,是個意外!你也不需要用你的余生和未來,再搭上小家庭去還。你還給你三弟,就告慰了你二弟嗎?並不是的!你二弟因為看著你離家出走才找你,說明你二弟希望你幸福!”
夏楓聞言,一聲不吭,轉身進屋,拿起筆,簽上了名字。她很想說兩句什麽話,但是她什麽都沒有說。他看著自己的父母親,他們已經年過半百,皺紋已經爬滿了額頭,家裡人辛辛苦苦這麽些年,爸爸出去打工的時候天天啃饅頭,媽一個人在家打理店鋪,還要照管土地——夏楓有些愧疚。轉頭看著弟弟,眼淚又快掉下來了。她眼看著弟弟沒錢結婚,眼看著爸媽抱不了孫子,她知道這不是自己的錯,但是她仍然是愧疚。她看著謝義安,這個男人,除了救過自己,現在甚至還拿出十八萬,給自己當嫁妝,夏楓除了感激,也是愧疚。最後看著何天河父子,他們經歷得夠多了,他們本來可以在本地找一個條件不錯的溫溫柔柔的女孩子,女孩子擁有好的工作,好的家庭,可是,他們現在卻在離家千裡的一個中部地區的小村莊,夏楓仍然是愧疚。她為何對任何人都是愧疚的心情,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孽,上輩子怎麽欠了這麽多人的債,如今她誰也還不清。她抱著這樣的心情,和何申亮離開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