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來越大,似天河傾瀉。
梯雲路上不見人影,兩邊的店鋪也不知在什麽時候關上了門。
李溪安撐著傘,同時迅速更換子彈,填滿了彈巢。
說實話,他一開始並不想插手。冷秋出現的時候,他就意識到不妙,可想走已經來不及了。
如果不是冷秋的命令,李溪安絕不會出手。經過這些時日的修煉,他的神念,也就是精神力,還有身體都強大許多,可是面對冷秋這樣的人物,他還是不太願意冒險。不是他對GMD有意見,而是確實沒有把握。如果綠仙在他身邊的話,李溪安絕不會猶豫。但綠仙如今沉睡,而新的蠱靈還沒有煉化出來,他應對的手段自然也就少了很多。說穿了,就是心裡沒底。
不過精神力的增長,令他幻瞳的技能提升不少。
在東鄉縣的時候,他使用一次幻瞳就好像虛脫了一樣。
而現在,他的精神力能讓他施展三次幻瞳。
在擊殺了冷秋四個隨從之後,李溪安多多少少有了點信心。
他不清楚冷秋有多厲害,但他已經知道,他的幻瞳有多強大。
這,恐怕也是當初趙光明知道李溪安是術士之後,大驚失色的原因。
一個習武,一個煉術,天生就不在一個層面。
李溪安順著長街奔行,而後突然拐進了一條小路。
小巷很窄,兩邊盡是高牆。
他走了大約十幾步,就聽見前面傳來了聲響,於是忙放慢腳步。
“宋逸仙,交出那筆黃金還有滬江亂黨名冊,我可以給你一個痛快。”
冷秋的聲音傳來,帶著陰冷之氣。
宋先生道:“冷秋,如今韃子朝廷腐敗,民不聊生。外有諸夷入侵,對我九州虎視眈眈。你也是九州人,為何不和我們一起聯手推翻朝廷,一起抗擊夷人?你為韃子賣命,豈不是助紂為虐嗎?”
“冷某食君之祿,為君分憂。大真朝立國二百余載,早與我九州休戚相關。你也說了,諸夷虎視眈眈,為何還要給朝廷添亂?”
“沒有我們,朝廷就能對抗諸夷?”
“朝廷能否抗擊夷人,我不知道。可我知道,在你們背後,也有夷人推波助瀾。朝廷雖衰弱,但始終是朝廷。你們呢?拿著諸夷給你們的資助,禍亂九州,才是真正的助紂為虐。”
“胡說,我們的資金來的清清白白,與諸夷何乾?”
“是否清白,你自己心裡明白。”
冷秋似乎變得不耐煩了,厲聲道:“宋逸仙,我最後再問你一次,黃金和名冊,你交不交。”
“今日便是宋某犧牲,還會有更多的GMZ站起來,推翻這腐敗的朝廷。你想要黃金和名冊?癡心妄想。黃金我早已讓人送走,而名冊也已經被我銷毀,宋某如今但求一死。”
“死?怎麽可能這麽便宜你。還是那句話,交出黃金和名冊,我給你一個痛快,否則把你丟進臥龍觀,自有真人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休想!”
遠遠地,李溪安看到宋先生倒在泥濘中,手裡緊握一把匕首,就準備自盡。
“定!”
冷秋大喝一聲,從口中噴出一道黃芒。
宋先生的身體頓時僵住,匕首當啷一聲落地。
“野妖!”
他身體不能動,但是嘴巴卻能說話,只是聲音有些顫抖。
“冷某十歲入臥龍觀,得臥龍真人指點,乃朝廷親封的一品侍衛,何來野妖之說?倒是你們這些亂黨,
聽說不少人在私下裡供奉異鬼,才是真正的妖人。” 他說著,邁步向宋先生走去。
就在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喂!”
冷秋激靈靈一個寒顫,旋身後轉,同時連退兩步,來到了宋先生的跟前。
與此同時,從他袖中滑出一口長約四十厘米左右的彎刀,橫在身前。
眼前出現了一雙青色眼眸,青芒流轉。
冷秋隻覺腦袋好像被什麽東西擊中了一樣,頓時一沉。
只是,他旋即就清醒過來,心中不由得大駭,忙抬腳想要後退。
只是沒等他腳離地,就聽到幾聲槍響,緊跟著身體好像被鐵槌擊中一樣,身體騰空而起,砰的就摔在了地上。
該死,是術士!
腦海中閃過了一個念頭之後,冷秋口中發出了一連串古怪音節,旋即聲息皆無。
李溪安蒙著臉,撐著傘,慢慢走了過來。
他緊握著槍,飛快填充子彈。在確定冷秋真的死了之後,他才來到了宋先生的身邊。
李溪安的心在怦怦跳,精神也格外疲憊。
幸虧今天的大雨,掩蓋了他的氣息和腳步聲,否則他真不敢保證。特別是在冷秋顯露出妖術之後,他更加緊張,以至於在施展幻瞳的瞬間,他幾乎耗盡了所有的精神力。事實也證明,他的小心沒有錯。耗盡了所有精神力施展出來的幻瞳術,竟然隻干擾冷秋的精神一息時間。如果他按照剛才對付那四個隨從的程度,估計根本無法干擾到冷秋的精神。
不行,以後要更加謹慎才行。
李溪安在宋先生身邊蹲下,一邊查看他傷勢,一邊問道:“宋先生,還能撐得住嗎?”
“你是誰?”
冷秋一死,他的術也隨之消失。
宋先生的身體也恢復了知覺,看著只露出一雙眼睛的李溪安,緊張問道。
“我?你就當我是一個同情者吧。”
“同情?”
“對,同情。”
李溪安說著,就像把宋先生攙扶起來。
突然,耳邊似響起一個洪鍾大呂般的聲音,緊跟著他感到一種莫名的力量,彌漫在粵州城上空。
那是一種意識,一種極為奇特的意識。
與此同時,冷秋的體外被一抹黃色的光芒籠罩。
子彈,從他傷口中慢慢擠出出來,他的身體也隨之在微微顫動。
“快走,是粵州野仙!”
宋先生臉色一變,掙扎著就站起來。
李溪安也不敢怠慢,探手一把將他扛在肩上,沿著小巷飛奔。
就在衝出小巷的一刹那,李溪安感受到了一道意識向他掃來。前方是滾滾粵江,李溪安也不遲疑,抱著宋先生縱身躍入江水,那道意識旋即從他上空掠過。
小巷裡,冷秋睜開了眼睛。
他緩緩起身,飛奔到江邊。
滂沱大雨之中,粵江水奔流不息,早已不見李溪安和宋先生的蹤影。
“該死的術士!”
功虧一簣的冷秋站在江邊,忍不住仰天一聲怒吼:“你躲不掉的,哪怕把粵州掘地三尺,我也會找到你!”
怒吼聲,在粵江江面上回蕩。
雨,停了。
位於粵江下遊的一處淺灘上,李溪安仰面朝天躺在地上。
宋先生就躺在不遠處,看上去非常虛弱。
把臉上的黑巾往上拉了一下,李溪安掙扎著爬起來,在宋先生身邊一屁股坐下。
“還好嗎?”
“不太好!”
宋先生的聲音很低。
“不太好就是還撐得住。”
“是啊,勉強撐得住。”宋先生掙扎坐起來,看著李溪安道:“還未請教好漢大名?”
“你這人,恩將仇報啊。”
“啊?”
“我蒙著臉,就是不想暴露身份,你怎麽還問我名字?”
“這個……”
宋先生愣了一下,顯然被李溪安這種不按套路的回答問住了。
正常情況下,不應該是你救了我,我請教你姓名,然後你回答我,我再忽悠,不是,我再說服你,把你拉進GMD嗎?你現在這麽一說,我還怎麽繼續?
“粵州野仙,什麽來歷?”
“你是術士,竟然不知道粵州野仙的來歷?”
“有問題?”
“呃,沒問題。”宋先生有點不太習慣李溪安的對話方式,於是也懶得再探口風,道:“粵州野仙的來歷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它早在韃子立國之初就來到粵州。你要是想了解,可以去五仙觀看看,那是韃子建立的寺觀,估計和粵州野仙有關。不過,我勸你還是要謹慎一點,那野仙很厲害。相傳當年五仙觀建立時,粵州風雲色變,應該很厲害。”
五仙觀?
張黑仔好像提到過,說是粵州一景。
李溪安原本還想找機會去轉轉,可是現在聽宋先生一說,他就暫時沒了心思。
剛才那道意識,很強橫!
感覺著,至少也是野狐嶺狐仙的水準,甚至比狐仙還要厲害。
如此一來, 就算是綠仙蘇醒,估計也不是對手。當初在狐仙神域裡,綠仙在狐仙面前根本沒有還手之力。哪怕它如今進化了,怕也鬥不過這粵州野仙……嗯,謹慎,還是謹慎一點為妙。
“能走嗎?”
“能。”
李溪安站起來,而後伸手把宋先生拉起。
“既然如此,那就請您多保重。對了,這是哪裡?”
“順江往下就是沙田,逆江而行不遠,是大頭角碼頭。同志,你現在回去估計很難,不如和我一起走,先找個藏身之所,等風頭過去了再說?”
“免了,我可不是你的同志。”
這宋先生濃眉大眼,卻想害我。
李溪安暫時不想和宋先生有牽連,忙擺手拒絕道:“看樣子你有地方落腳,那咱們就在這裡分開吧。江湖路遠,如果有緣咱們再見……對了,這把槍給你,還有十幾發子彈,你留著防身吧。”
他把左輪槍遞給宋先生,然後又從挎包裡取出一把子彈,塞給了宋先生。
“該死,我的藥!”
李溪安剛買的藥,經過江水浸泡之後,已經廢了。
這可是十幾個大洋啊!
他心痛不已,一句話都不想再說。於是,朝宋先生擺了擺手,便揚長而去。
看著他的背影,宋先生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不過他看得出來,李溪安不是太想和他接觸。既然如此,人各有志。李溪安好歹是他的救命恩人,他還能強迫李溪安不成?
再說了,那可是術士。
“同,兄弟,宋某期待與你江湖再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