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鳴的聲音在Len'Ra耳邊響起，震得她有些難受。

　　炮火撕碎迷霧，在那些腐朽之物的身上炸開，將火力的震撼帶給場上的混沌以及人類。

　　這次，被命中的腐朽之物們需要更多的時間才能站起了——雖然還能起來這事情本身已經夠讓凡非萍感到驚訝了，身強力壯皮糙肉厚的死亡守衛果然名不虛傳。

　　這應該是第一次遇到能頂著攻城坦克的火力繼續前進的敵人，在混沌的賜福下，他們腐爛惡臭的身軀已經遠遠超過一般星際戰士能夠達到的極限。

　　陸戰隊員站成散兵線，配合劫掠者持續壓製著死亡守衛的士兵，這個距離敵人的爆彈槍並不能打出很高的傷害，而陸戰隊員只需要把兵線散開，接著框框A上去就成。

　　“我剛剛遇到了另一支登陸部隊，我先讓他們搭建前沿陣地了，待會兒再讓他們朝這裡集合。”

　　“好，”Len'Ra點點頭，猶豫了一下，開口問道，“你認識……這些東西嗎?”

　　“它們……不像是我們認識過的敵人。”

　　“?”凡非萍困惑的看著這名鈦帝國的火氏戰士，後知後覺的拍了拍腦袋，對了，這個時間線上鈦帝國還沒有和死亡守衛進行過什麽“友好”互動，自然也不知道這個可怕的敵人。

　　事實上，鈦族目前還處在大部分時間和獸人談笑風生，少部分時間和泰倫蟲子或者黑暗靈族打交道的時候。

　　他們對於混沌的了解依舊近乎於零。

　　“你們官方對於遠見的評價是什麽?”

　　對於這個看上去沒什麽關聯的問題，Len'Ra猶豫了一下依舊開口了，“……遠見，維'歐拉最出色的戰士，為鈦帝國取得過輝煌的戰國，但是為了一己私利持續著鈦帝國無法支撐的戰爭，並最終背叛了以太至高議會、鈦帝國母星以及上上善道。”

　　“那你猜猜看，他到底是因為看到了什麽才讓他曾經的信仰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Len'Ra略作思考，臉色驟變，“難道說他們遇到的?”

　　“當然，不一定是眼前這些啊。”凡非萍搖搖頭。

　　“不過也……大差不差吧?”

　　“你眼前的東西叫做混沌星際戰士，隸屬於死亡守衛軍團，是遭受亞空間腐化後的超級戰士。”

　　Len'Ra重新望向眼前的腐朽之物，它們有著人類的體態，但是渾身都是無法通過科學解釋的觸手，膿瘡和傷口，這些傷口完全可以要了它們的命。

　　跟這些東西相比身後的行屍簡直算是人畜無害，那些個毒蟲也只能算是隔靴搔癢。

　　“你們對於亞空間，以及被亞空間影響的東西了解，有些過於參照自身了。”凡非萍盡可能委婉的解釋著，“你們確實不太會受亞空間的影響，因此喜好以類似唯物的視角來觀察周圍的一切。”

　　“其實問題不大，但有些東西可能超過了你們的想象，就像現在這樣。”

　　Len'Ra張了張嘴，但是她不知道該說什麽。的確，如果說行屍和瘟疫還能夠通過物質的方式去解釋，那眼前這些近乎遭受毀滅性炮擊之後，依舊能夠行動的恐怖之物已經違背了任何已知的知識或者邏輯。

　　“不過既然都說到這一步了，”凡非萍想了想，趁著現在有時間，決定透露一部分他預言中看到的東西，也算是提前提個醒，他覺得之後可能沒這個時間，“我下面的話可能不太會讓你高興。”

　　“雖然亞空間的‘原住民’，

隨你們怎麽說吧，它們確實不太會關注你們，但是事無絕對，亞空間的東西依舊會擾亂你們的心智。”　　“你如果真的想要鈦帝國自由的存續下去，在為鈦帝國而戰之時，要更加警惕來自內部的噩兆，無論它來自你的身邊還是你們的以太。”

　　“你！”幾乎本能的，Len'Ra想要反駁這聽上去離經叛道的話語，但是話到嘴邊卻沒有說出口。

　　Len'Ra是一名優秀的鈦帝國戰士，上上善道最忠誠的追隨者，正因為如此，她思考的也會更多一點。

　　凡非萍近乎是以陳述的方式說出了剛剛的話，他並不對以太或者鈦帝國保有太多私人的情緒，好像就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你，你知道些什麽嗎?”一想到這個問題，Len'Ra有些著急，“鈦帝國有危險?有入侵的可能?像這些東西?”

　　“不知道，或者不能說，隨你怎麽想。”凡非萍不可能把預言和盤托出，這會造成很多不可控的情況，像這樣的旁敲側擊已經是他能做的極限了。

　　“只不過您是一名優秀且聰明的火氏戰士，您更應該多想想。”

　　Len'Ra沉默著，過了好久才點點頭，“好，我明白了。”

　　“感謝你的提醒，凡非萍先生。”

　　凡非萍擺擺手，接著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戰場:

　　“它們要撤退了。”

　　沒錯，在孤注一擲式的衝鋒被攻城坦克無情的撕碎後，眼前死亡守衛的士兵並沒有掏出什麽更具威脅性的東西，沉默的前進也僅僅是拉近了雙方的部分距離，掩護將一直躺在地上，幾近死去的“同夥”給拖進了迷霧裡裡面。

　　之後行屍和毒蟲就像受到了什麽刺激一般，又一次發動了猛烈的衝擊，爆彈搶的攻擊也跟著迅猛了一陣。但是很快的，死亡守衛的士兵們一個個的進入到了濃霧當中，隻留下了炮灰般的行屍和毒蟲還在負隅頑抗。子彈的射擊和坦克的炮火沒能阻止它們的撤離，只能將自己的不滿發泄在那些還沒來得及離開的行屍身上。

　　“我們需要追擊嗎?”Len'Ra觀察了一下，“周圍的霧氣消散了，這或許是一個好消息。”

　　在死亡守衛的士兵撤進濃霧之後，迷霧也隨之朝著後方退散，只露出了行屍和毒蟲。

　　這些死亡守衛都是步兵，並且需要掩護傷員，速度肯定不快，如果這個時候追上去，或許有機會直接殺死這群混沌星際戰士，削弱死亡守衛在這顆星球上的勢力。

　　凡非萍看了眼周圍的，屬於Len'Ra的士兵們。

　　人類的戰士們依舊維持了足夠的紀律，他們依托在坦克以及陸戰隊員們的旁邊，緊張的等待著命令。

　　沒有嘩變，沒有潰散，部分直面了恐怖的士兵出現了嘔吐的情況，不過在醫療兵的治療下也並無大礙，他們依舊保持著陣型，不斷消滅著側翼試圖進攻的行屍。

　　但是他們的眼裡是困惑，是不安，甚至是恐懼。

　　他們不是什麽武德充沛的帝國猛男，也沒有政委能夠立刻給他們做思想工作。

　　“不，我們不追。”凡非萍搖了搖頭，做出了決定。

　　“不是每個人都像我們一樣的。”

　　Len'Ra略有些困惑的看了看四周，立刻明白了凡非萍的想法。雖然有些可惜，但是Len'Ra同意了凡非萍的決定。

　　“好，我馬上通知附近的友鄰朝我們這裡集合，盡快打通所有登陸地點的聯系，準備內陸的推進。”

　　“沒事，它們跑不掉的，”看出了Len'Ra一瞬間的情緒，凡非萍安慰道。

　　“它們不會有支援了。”

　　雖然之前真正的付出了損失，但是現在，古維薩利歐附近已經沒有瘟疫艦隊的影子了。

　　它們逃不掉的。

　　……

　　“行政官先生，聽說你找我?”遠見看著眼前的水氏行政官，有些略有的不耐煩，“我的時間可充裕。”

　　這不是因為我“做客”在你們這裡嗎?不然誰比誰忙還不一定呢。行政官心裡吐槽著，不過沒敢說出來。

　　不過他這次還真有事情。

　　“我代表鈦帝國……進行一個提議。”行政官遞給了遠見一份文件，這是他依據Len'Ra的匯報連夜撰寫出來的一份協定。

　　一開始，當他接到Len'Ra的匯報時，他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Len'Ra近乎超規格的完成了他的期望，在匯報中Len'Ra一針見血的指出，在遠見獨立之後，古'維薩'利歐和遠見飛地的關系遠沒有想象中的密切，並且在這次瘟疫爆發之後，古維薩利歐的鈦族官員更是全部逃走，以至於目前完全是人類主導著古維薩利歐對抗瘟疫以及行屍的進程。

　　空隙出現了，但問題是，至少很長一段時間，鈦帝國無法將精力放在遠見飛地上，而時間一長，無論溫和或是強硬，遠見肯定能夠找到方法解決掉這個問題。

　　怎麽利用好這個事情?Len'Ra提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將古'維薩'利歐打造成一個連結飛地以及鈦帝國的節點世界，通過最小的成本在遠見飛地埋下一個種子。

　　對於鈦帝國來說，既然通過武力不太行，那就要用鈦帝國最熟悉的外交和貿易來解決這個問題，他對於上上善道的影響力有著充分的信心，遠見現在也不敢光明正大的在飛地禁止上上善道就是最好的證明。

　　在體量的優勢下，哪怕遠見飛地一萬個不願意，鈦帝國依舊能夠對其施加影響，並且是以一種低成本的非戰爭方式。

　　而對於古'維薩'利歐來說，如果成功，他們的工業產能以及科技實力將難以遏製的上升，他們也就能夠獲得更多的議價權。

　　至於最終古'維薩'利歐脫離掌控這個問題，執行官倒是一點也不在意，一方面這個時間太過漫長，能夠操縱的地方太多，因噎廢食不符合執行官的思考習慣，同時也不符合鈦帝國的利益。

　　另一方面，在執行官以及他所熟悉的其他水氏同事看來，鈦帝國周圍的危機是如此複雜艱險，以至於現在他們需要的是更為強大的盟友，而非弱小聽話的附庸，機器人能夠解決所有奴隸能做的事情。

　　哪怕是實質上的脫離，對於現在的鈦帝國而言也是可以接受的，畢竟它夾在鈦帝國和遠見飛地中間，不太可能真鬧出什麽離譜的事情。

　　從匯報的情況來看，執行官百分之百肯定這事背後有那名凡非萍人類的影子，不然以Len'Ra的思維習慣，她根本不可能想到這些東西。

　　而凡非萍同樣也是潛在盟友之一，哪怕看不出他會被上上善道所打動。

　　以一個飛地的古維薩世界綁定凡非萍這樣一個強大的人類盟友，這種慷他人之慨的行為執行官做的毫無心理壓力，甚至還想多來幾次。

　　而且對於遠見飛地來說，這並非完全不能接受。

　　果然，遠見看完文件之後，罕見沉默了許久，執行官就站在遠見面前，等待著遠見的回應。

　　“……看來情況有些超出了我的預料。”終於遠見開口了，語氣莫名。

　　並且他犯了好幾個錯誤。遠見在心裡複盤著這個問題。

　　當時認為的凡非萍是一名有戰艦隨行的雇傭軍，但是實力不會太強，但現在看來，這名人類的實力，或者說魅力能讓古'維薩'利歐有了一些更為冒險的想法。

　　而在他們離開後，遠見才收到了有關古'維薩'利歐的鈦族領導層全部逃跑的消息，那近乎是個無法理解的事情，但是遠見遇到了。

　　在遠見脫離鈦帝國之後，古'維薩'利歐的情況一直比較微妙，古維薩和遠見之間的分歧已經逐漸擴大——如果沒有這一系列的事情，遠見有把握以不那麽暴力的方式安撫這些重要的異族。

　　但現在的情況出現了巨大的變化，古維薩們對於遠見飛地的不信任程度將會達到一個新的高度，同時對於到來的拯救者將會給予無條件的信任。

　　嘖，事情很麻煩。

　　“很不錯的提議，但是請允許我拒絕。”

　　“古'維薩'利歐的問題是遠見飛地的問題，不勞鈦帝國費心。”

　　“我充分的相信您能解決古'維薩'利歐的問題，”執行官朝後退了半步，但是絲毫沒有打算離開。

　　“但是鈦帝國提出的方案會是最和平的一種。”

　　這次的目光可就沒有那麽友善了，“或許不是每件事都只能用和平的方式解決。”

　　“飛地真的需要來一場戰爭嗎?”水氏的執行官不躲不避，不過這一次他回到了外交的行列，“特別是在這種情況下?並且在戰爭之後，飛地又能得到什麽?一顆被徹底毀滅的星球?”

　　“鈦帝國，遠見飛地，您似乎比我想象的還要看重這兩者的區別。但您無法否認的是，我們都是鈦族人，哪怕您一萬個不願意，我們的命運依舊是聯系在一起的。”水氏的聲音越來越輕，但是傳到遠見耳中卻越來越清晰。

　　“這和上上善道無關，甚至和……也沒有關系。”

　　遠見第一次覺得這名執行官有些意思了。

　　“曾經，您作為對抗獸人的指揮官而名揚整個鈦帝國，而在達摩克裡斯灣，您親眼見證了可怕的力量從另一個空間而出，摧毀了鈦族人探索的成果;而現在，一場莫名其妙的瘟疫正在蔓延，甚至可能蔓延到其他世界。”執行官頓了頓，“您真的還打算選擇一場對抗古維薩的戰爭嗎?”

　　“並且或許是一支完全不同的古維薩?”

　　遠見微微皺眉(作者注:我不知道在沒有鼻子的情況下鈦族人能不能做出豐富的表情，我就當能了，別杠，杠你贏.jpg)，第一時間他以為是這名執行官的威脅，但很快他意識到，對方應該不會這麽蠢。

　　“你是說?”

　　“我的火氏戰士告訴我，您委托的這名人類有強悍的地面單位，至少10艘戰艦，以及有來自其他異族的直接幫助。您的科研人員應該也會給您同樣的信息。”

　　“……不，”遠見搖搖頭，但是雙方都明白他的立場已經沒有那麽堅決了，“在沒有開戰之前，紙面的武力並不算數。並且你的立場令我困惑:鈦帝國的古維薩更多，其他異族的問題同樣超過了飛地。你們不應該容忍這種事情發生。”

　　因為它們不會突然出現一名有著整支艦隊，背後有異族的救世主，並且還是被人專門委托著過去救場的。這屬於字面意義上的白給。行政官內心吐槽著，但是沒敢明說。

　　“如果真的發展出了一支足夠的盟友， 只要他們不是上上善道的敵人，這並非完全不可接受。”

　　“我們距離強大還太過遙遠，我們周圍的敵人虎視眈眈，我們需要更多更強大的助力，哪怕我們需要付出一定的代價。”

　　“以鈦帝國的立場，鈦帝國當然樂見飛地出現這種異象;但是對於遠見飛地來說，如果成功，那麽這名神秘且強大的人類將會是你們的助力，任何想要對古'維薩'利歐的敵對行為都會遭致這名人類的打擊。”

　　“而處於同一個星系的薩拉什'黑('Hei)同樣也會受到這種安全庇護的影響，這意味著飛地的防禦可以得到完善。”

　　“而從鈦族人的角度而言，基於同樣的理由，這也是可以接受的代價。”

　　“您可以明確的發出信號，設立底線，我相信那名人類少年能夠抑製住任何不切實際的幻想。”

　　“或者……我也可以祝您好運。”

　　之後便是沉默，遠見在思考，而水氏則在等待。

　　說實話，他也沒有百分百的把握，他只是覺得自己可以說服它，進而去說服以太議會，他相信自己做得到。

　　“……我以為鈦帝國不會出現像你這樣有意思的人，”遠見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我相信你剛剛的話要是被以太聽見了，你就死定了。”

　　“但我知道您二者的關系似乎沒有好到那個地步。”

　　這個玩笑不太有水平，但是遠見依舊笑了笑。

　　“我明白你的想法了。”

　　“那……”

　　“我依舊需要考慮，請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