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我半夜上廁所，在公廁碰見過這個人。”

　　“我們需要你跟我們去一趟派出所。”右邊的中年警察開口道，“有些情況需要和你核實，做個筆錄。”

　　方毅道:“我需要看一下你們的警官證。”

　　兩位警官都掏出了自己的警官證，方毅仔細看了看，年長的叫周政，警號12565另一個叫李勤，警號45263。

　　方毅點點頭。

　　兩位警察收起警官證。

　　方毅對趙大媽說:“趙姨，我跟他們去一趟，別跟我爸媽說這事。”

　　趙大媽憂心忡忡地問:“小方啊，不會是你犯了什麽事了吧?警察同志，小方可是個老實孩子。”

　　方毅苦笑了一下正想開口，年長警察倒先為他解釋了一句:“您放心吧，只是找這個小夥子調查一下情況。”

　　“走吧。”年輕警察開口。

　　“等我鎖好門。”

　　方毅得到兩位警官的同意，把剛刷好的碗放回家裡，而後從飯桌上找到鑰匙鎖好門。

　　……

　　長這麽大除了辦身份證還沒進過派出所的方毅，莫名有種做錯事的感覺。

　　大廳的掛著藍色牌子上一行寫著“人民警察為人民”;

　　下面一行是“為人民服務”。

　　“周副所回來了?”

　　“嗯。”

　　兩位警官和其他人打著招呼，帶著方毅進入一個小房間，裡面只有一張原木桌子，前面兩把椅子，後面一張木凳。

　　他被安排坐在木凳上。

　　方毅看著面前的兩位警官，年輕的那位已經掏出了黑色筆記本擺在桌上。

　　他越來越感覺自己像是犯人了。

　　兩位警官先再次做了個自我介紹，而後周政開口:“你仔細回憶一下昨晚你遇見照片上這個男人的場景。”

　　方毅覺得周政的聲音變得溫和了一些，心裡緊張感也稍微弱了一點，他組織著語言開口。

　　“昨天半夜我去上廁所，我不知道具體幾點，感覺可能有個一兩點了吧。我下去的時候，燒烤店還開著，有兩桌客人正在那喝酒吃飯，一桌應該是附近工地的工人。右邊一桌上不知道是些什麽人，有一個空位。”

　　“哦對了，他們吃的是烤羊腿。”

　　李勤用筆敲了敲桌子:“說重點！”

　　……

　　“哦！”

　　“我進公廁正解手，看到這個男人從我後面的蹲間出來，好像是在打電話，還喝了酒，一身酒味。我掃了他一眼，然後他就出去了，之後我解完手出了公廁，路過燒烤店時看到之前的空位還是沒有人，我本來以為那個空位就是這個男人的，沒想到不是。當時也沒多想什麽……”

　　李勤刷刷記著筆錄，周政接著問道:“你是說，他是比你先出去的。”

　　方毅點頭，他猶豫著，一直沒有問但還是想確認:“這個人是死了嗎?”

　　“嗯，今天一早，上班的人在公廁附近的河岸邊發現了他的屍體。初步判定死亡時間是凌晨兩點左右，和燒烤店監控拍下你上廁所的時間差不多。死因是窒息死亡，脖子上有手指的掐痕，懷疑是被人活活掐死的。”

　　周政緩緩回答著方毅問題，將身子倚在靠背上，雙手搭在略微發福的肚子上，看似很放松，眼神卻變得銳利，盯著方毅的神情。

　　害怕，慌亂，不像是早就知道的樣子，還有急躁，急於證明自己清白。

　　周政放在肚子上的雙手，兩個大拇哥相互交替著旋轉，

腦海裡快速分析著。　　不像是凶手。

　　方毅有些著急道:“我上完廁所接著就走了回家了，監控應該也能拍到。我不可能這麽短時間殺人。”

　　周政安慰道:“不要急，我們沒說你是凶手。死者劉東是一點四十五分去上的廁所，你是一點五十分去的廁所，監控顯示一點五十三分出的廁所，三分鍾，確實不足以把人活活掐死再拋屍到距離公廁到兩百米外的河岸。”

　　“但是，死者死亡的時間卻恰好和你上廁所的時間吻合，也就是說，很有可能你是最後見到死者的人，你身上還是有嫌疑……”

　　方毅心裡後悔，我踏馬不洗手出來更快，裝什麽啊平常也經常不洗手。

　　小醜竟是我自己！

　　擦！

　　“你仔細回憶一下，進出公廁時有沒有見到別人?”周政問道。

　　方毅思索著，搖了搖頭:“沒見到。”

　　“那你昨晚有沒有看到什麽其他奇怪的人，或，其他東西?又或者聽到什麽聲音?”

　　方毅沉默了一會兒，路燈下女人，小女孩的詭異場景，在方腦海裡一一浮現。

　　“沒有。”他開口回答。

　　這種東西，說出去沒有人會信。

　　周政抬起右手放在桌子上，面露思索，手指輕敲著桌子，看著方毅。

　　他歪頭對做筆錄的李勤道:“小李，把那個監控調出來，給他看看。”

　　李勤掏出手機，調出一段監控，放在方毅面前。

　　周政坐直身子，給方毅一種壓迫感，聲音嚴肅又沉重:“這段視頻是燒烤店門前攝像頭拍下的畫面，你能不能解釋一下，你這段監控的行為是怎麽回事?”

　　方毅看著正在播放的監控畫面，是自己出了公廁走過燒烤店後回家的場景。

　　畫面的方毅走著走著忽然直勾勾得像僵屍一般的停住，頓了五六秒後，忽然跑向左前面路燈下對著空氣拳打腳踢，持續了一分鍾後，方毅轉身跑回原地，畫面抓拍到的他表情扭曲，之前趙大媽看得那張自己笑得嘴歪的照片似乎就截在這裡。

　　看完這裡，方毅臉色煞白。

　　自己什麽時候做了那事?為什麽一點印象都沒有?

　　方毅繼續看著畫面的自己一點一滴地挪動腳步到了牆根，又面對著牆壁往家所在的胡同口挪，像是在走懸崖峭壁。

　　活脫脫像踏馬一個精神病患！

　　方毅到了右面胡同口後，又頓住腳步。

　　過了五六秒後，監控的方毅又忽然轉身再次走到路燈旁，似乎抱起了什麽東西，右手對著空氣一陣猛拍。

　　像是在給小孩子打屁股。

　　嘴裡好像還在罵罵咧咧地說著什麽。

　　看到這一幕的方毅震驚了，這又是什麽，這是我嗎?我真得了神經病了?

　　他是真的記不起來自己衝到過路燈底下，還是兩次。

　　作死嗎?

　　畫面的方毅又放下什麽，心滿意足地大搖大擺地回到胡同口再次頓住。

　　兩三秒後，他轉了個頭，唰一下跑進了胡同。

　　之後的畫面一片安靜，只有一個白色塑料袋從這邊胡同刮到那邊。

　　視頻停止，方毅仍然盯著手機上最後一幀畫面。

　　全程注視方毅表情的周政神情凝重，李勤則好奇中看著方毅，眼底帶著一點隱藏的恐懼。

　　方毅難以置信，畫面裡那個作出一系列詭異行為的人是自己。

　　他感到整個世界忽然詭異起來。

　　咽了口唾沫，方毅聲音顫抖。

　　“我好像得了精神病?”

　　李勤面色古怪地看著方毅，他自己第一次看到錄像時，也覺得這個人指定是有點精神問題。

　　如果沒有精神問題……

　　反而更加詭異！

　　周政則端坐著注視著方毅:“你真的沒有任何印象了嗎?對於你回家這段路發生的事?”

　　要不要說?不說的話，怎麽解釋自己這些行為，說的話，有人會信?

　　就算說了自己碰到了鬼，也沒法解釋自己兩次衝到路燈下作出的詭異行為啊?

　　看監控裡的那樣子，我好像是衝上去分別把那個女鬼和小女孩暴打了一頓吧?

　　我是瘋了嗎?

　　腦海急轉一個個念頭後，方毅還是決定坦白相告。

　　“我隻記得，當時上完廁所過了燒烤店後，我看到那個路燈下，忽然出現了一個女人， 穿著白色裙子，披頭散發，看不清面容。她沒有影子，我懷疑那是個……鬼！”

　　李勤又敲了敲桌子，剛想說些“你踏馬別扯淡”之類的話，卻被周政揮手打斷。

　　“你繼續說，小李做好筆錄。”

　　李勤看了周政一眼，周政雙眼盯著方毅，沒有解釋和多說什麽的意思。

　　方毅繼續開口回憶。

　　“我當時很害怕，周圍忽然沒有了聲音，忽然我聽到啪的一下，好像有人打了一個響指的聲音，周圍黑了一下，我什麽也看不到了。黑暗結束時，我看到路燈下什麽也沒有了，但是還是沒有聲音。我想退回去找燒烤店的人，卻回頭髮現那些人都消失了。”

　　“我轉過頭去努力讓自己不再看那邊，貼著牆根走。走到我家那邊的胡同，我感覺有人就在我身後，我很害怕，又很想回頭看一眼。”

　　“我回了一下頭，又看到一個穿著紅裙子的六七歲的小女孩，對我很生氣的樣子，我嚇得趕緊跑進胡同回家，到家後蒙著被子，害怕了好一會兒後，不知道什麽時候睡著了，之後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周政聽完皺著眉頭思索:“你並不記得你中間兩次衝到路燈下，對著空氣拳打腳踢的事情?”

　　方毅肯定道:“不記得，真不記得。”

　　他無比懇切地道:“警察叔叔，我是不是真的有什麽隱藏的精神疾病?”

　　周政沒點頭也沒搖頭，依舊是思索著的神情。

　　方毅又猛然想到一個可能，後背發涼，心臟狂跳。

　　“還是說……我遇上了鬼上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