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柑鎮靠海為生，碼頭區幾十戶依水而建的房屋最讓尤恩格稱奇，如果不仔細看，房屋和船隻根本分不清。

　　死皮賴臉的跟著保拉·杜克來到這裡，尤恩格大致明白了他們所說的問題。

　　一直查不到病因又沒有汙染症狀的牡蠣病是整個沿海區域的附骨之疽，得病的人身上會長出牡蠣，直至覆蓋皮膚擴散全身。

　　現有手段只有隔離，而隔離就等於宣判的死刑。

　　碼頭區就是數個毫無關聯的人被間隔性染病，直到城裡傳來消息說派來醫生，這才將緊張的氣氛緩解了些許。

　　第二個則是剛剛巡邏員報告的問題，碼頭下的海岸上衝上來了十具屍體，全身被白布纏繞，散發著不祥的氣息。

　　尤恩格首先想到的就是海葬，可能是某個沿海村落的習俗，沒有被魚類吃掉恰好被衝上了岸。

　　可當他在保拉若有若無的放任下看到屍體，這個想法就徹底消散。

　　屍體全身白布纏繞，唯獨眼睛、嘴巴被鐵釘封死露出。

　　這豈止是不詳的氣息，這是異端！

　　尤恩格神色一變後退數步，來到這個老舊的時代沒少見死人，可比起惡心異類真沒見過這麽瘮人的玩意！

　　“亞當斯先生有什麽發現嗎?”丹尼斯·杜克在保拉·杜克的示意下拿著一本筆記寫寫畫畫的走到了尤恩格身邊。

　　不知不覺中丹尼斯的語氣有些溫和，潛意識裡覺得這個人做姐夫也不錯，姐姐曾經暗地裡誇過他有些手段。

　　尤恩格一驚感覺靠近這種未知的東西有些危險，萬一屍體裡藏著什麽...但他來這裡的目的不純，隨即戴上口罩圍繞著現場走了一圈將治安隊手中的火把取來插在了屍體身側。

　　靴子踩沙的感覺很不舒服...這句話他不能說。

　　“屍體發泡的程度不深，看情況是剛丟到海裡不久，大概是...半個小時前吧...找幾個晚歸的漁民問問，大致能夠猜出一個拋屍范圍。”

　　在沒發現什麽問題後，尤恩格放下了心來，他覺得自己半吊子的水平發揮的很完美，實在不行就只能瞎嗶嗶了。

　　然而這樣的分析確實驚訝到了治安隊的眾位，尤恩格這樣的貴族也會對屍體有所了解?

　　“亞當斯先生！”丹尼斯抬高了聲音:“您能仔細說說嗎?”

　　尤恩格立即找到台階離開屍體解釋道:“皮膚長時間侵泡水中會浮腫發白，根據變化的過程可以推斷出大概的時間，其次是環境溫度...”

　　說著就想起剛剛按壓屍體的皮膚的情況，柔軟程度讓他震驚，不可能是剛死不久！

　　“屍僵...”

　　話沒說完，那具屍體忽然動了一下。

　　後知後覺的尤恩格來不及多想，身後的倆名治安隊員直接衝了出去。

　　“動手！”保拉·杜克憑空吼出。

　　長矛刺出，四具屍體當即被插在地上無法起身，保拉揮出的大刀同時劈開了倆具。

　　就在所有人抽刀上前時，剩下四具屍體搖搖晃晃站起身豎著打開肚皮張開了一張獠牙大嘴。

　　尤恩格心裡直呼危險，謹慎些真沒錯，隨即手裡抓緊筆記靠近了丹尼斯。

　　這是某種學者造物?

　　筆記上有提到過這種人造怪物，不過太深奧他沒看懂。

　　剛剛插下火把被踢到，倆具剛從海裡出來的屍體竟然被點燃燒，剩下倆具被保拉反手砍倒。

　　但就在此時，被長矛插在地上的四具屍體裡冒出許多細小的觸手，

將劈砍開的屍體拉了過去。　　“小心！”尤恩格遠遠的喊一聲，早早察覺到問題的保拉已經抽刀劈來，但倆隻交纏的手臂從屍體的身上舉起，硬生生用骨頭卡住了刀鋒。

　　保拉臉色一變，居然能夠接住她一刀，哪怕只有五分力。

　　只聽滋滋滋的刺耳摩擦聲出現，保拉的刀和怪物露出的恐怖大嘴開始了親密接觸。

　　八具屍體聚合在一起形成更加怪異的模樣，胸腹的尖牙在一圈圈的暴露後凸出、組成了更加恐怖的口器。

　　看似隨機的組合，卻在最後形成了有序的結果，讓這隻怪物拔高到了三米左右。

　　見狀不對的尤恩格早已退開了距離，學者造物不畏生死也沒有明顯弱點，想要對付它們可比異類還要麻煩。

　　此時劈裡啪啦的燃燒聲響起，那倆隻被點燃的屍體栽倒在地上燒的更加猛烈。

　　怕火！

　　尤恩格先是看了一眼丹尼斯手中的火把，立即有了想法。

　　治安隊正用長矛破壞著怪物聚合在一起的十多隻腿，尤恩格趁機拿過丹尼斯手中的火把丟過去點燃了一隻殘肢。

　　一條倆條三條...很快都被點燃，怪物因為支撐不住巨大的身體倒在了地上。

　　隨著火焰向它身上蔓延，傷口內鑽出的細絲觸手也被燒著。

　　“攔住它！”

　　海水出現了小范圍的上漲，聽著聲音保拉法出了命令。

　　但怪物並沒有任何逃跑的跡象，聚集起的數顆腦袋升騰起更大的火焰，最終倒在了地上。

　　火焰撲騰撲騰的燒著，一直燒了四十多分鍾，其中治安隊驅趕了倆次跑來圍觀的居民，這才開始熄滅。

　　保拉·杜克差人找來了馬車，一直盯著人把屍骨送走。

　　正當尤恩格好奇這些屍骨會如何處理時，身旁傳來了誇獎:“亞當斯先生，您的雙目像星光一樣明亮！”

　　丹尼斯捧著筆記本，上面記錄著尤恩格剛剛說過的所有話語。

　　“額...我更喜歡目光如炬這個詞語。”

　　尤恩格大致的說出了這個詞語，這個世界的通用語和漢語接近，多少能夠表達出一些事情。

　　“目光如炬！”

　　丹尼斯看向治安隊重新點燃的火把，快速記下了這句話，點亮黑夜的火焰比縹緲虛無的星光更有意義。

　　“先生，隊長邀請你一同前往酒館。”

　　“嗯。”尤恩格將口罩摘下，略微整理一下凌亂的衣服，跟上了丹尼斯·杜克。

　　離開海岸，道路倆側的居民房裡探出人頭，在見到治安隊安然無恙的模樣是，開心的打起了招呼。

　　不過保拉並沒有露出太大的善意，甚至丹尼斯都在偷偷的罵了幾句。

　　港口有人和治安隊不和?嘖嘖，和官方勢力...尤恩格心中默默記下。

　　等到了酒館，晚歸的人群擠滿了所有空間，一股又一股的汗臭味夾雜著酒水撲面而來。

　　保拉在門口隨便找了一個座椅，要了杯麥芽酒。

　　尤恩格思考著要不要再來杯清水，丹尼斯為他送來了同樣的麥芽酒。

　　雖說這年頭蒸餾技術基本完善，但尤恩格覺得這味道並沒有葡萄酒好，只是葡萄酒的價格是麥芽酒的十倍。

　　而這可是治安隊隊長送的，不能不喝。

　　尤恩格接下感謝道:“感謝治安官女士。”

　　一個簡單的舉杯，讓保拉·杜克對尤恩格增加了些許善意。

　　其他男人與她喝酒很少會有這種動作，甚至不會與他共飲，即便是鎮長在某些方面依舊把她當成女人不是一名值得信任的治安官。

　　“你對今晚的事情怎麽看?”

　　這是保拉第一次征求他的意見，尤恩格說道:“沒人操控學者造物，可惜燒光了不然能查到點什麽。”

　　要不是接觸了幾次異類，他這個半吊子能後知後覺的認出是學者造物就不錯了。

　　“那隻大的燒的剩下骨頭，倆隻小的還剩幾顆牙齒。”保拉拿出一個小袋子在尤恩格面前打開，十多根染黑的銳利牙齒躺在裡面。

　　保拉遞了遞，尤恩格立馬接過。

　　學者造物啊，這是給他了?估算價格應該能值幾個金幣吧...

　　尤恩格拿出一根，牙齒上似乎刻著什麽。

　　“要是發現什麽，來治安隊找我。”

　　保拉喝光酒水離開，緊跟其後的丹尼斯臨走時臉上對尤恩格堆滿了笑容。

　　等喝光麥芽酒後，尤恩格提著袋子回家。

　　...

　　第二日醒來，尤恩格先是將牙齒清洗乾淨，再給小鎮的孩子上了倆堂簡單的算術課後，迎來了自己下班及午飯。

　　這群孩子最大的有十六最小的有七歲，上完算術課他們都要去幫家裡做事，送飯、種地、采果子，或者去學習其他手藝，木匠、石匠、馬夫等等，稍微有點關系的就送給幾個貴族騎士當手下。

　　隨著這幾日的相處，尤恩格並沒有發現幾個有天賦的孩子， 多是家裡逼著認為學點東西就能改變什麽。

　　特別是有幾家生活相對好的，偶爾會送給尤恩格幾個雞蛋作為感謝，希望能夠多教給孩子些東西。

　　尤恩格自然多上了點心，每天課堂詢問時這幾個孩子都是第一個被叫起來的。

　　等到吃完飯，尤恩格剛將牙齒上的圖案臨摹到筆記上就聽到了外面傳來的馬蹄聲。

　　教堂位於海柑鎮北側的主乾道上，每次有大型商隊來往都能第一時間看到。

　　鳥嘴醫生?

　　尤恩格透過窗戶看到了馬背上的人，一身皮衣，頭戴黑乎乎尖嘴面罩打量著他眼中奇怪的教堂。

　　分明是有人打理的教堂，為什麽教堂頂端的十字架是裂開的?

　　等他走遠後，尤恩格穿好了外套，心中念叨著昨晚保拉·杜克說的事情決定追上看看。

　　...

　　來到小鎮碼頭區的一處偏遠倉庫，保拉正在和城裡來的鳥嘴醫生交流著。

　　尤恩格在石板上搓著鞋底，走到倆人身邊時，保拉·杜克被身後的丹尼斯提醒。

　　“你想進去?”

　　治安隊的人都在用怪異的目光打量著尤恩格，只見他將口罩戴上有些猶豫的點了點頭。

　　不怕死的家夥...牡蠣病幾乎是無解的，得上後就等於判了死刑，也不知道這個醫生到底能不能搞定...治安隊的人暗中竊笑。

　　“我需要一個助手...你會用刀嗎?”

　　鳥嘴醫生在一側忽然出聲，青澀的聲音被面具阻擋，讓尤恩格聽不出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