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李鄴趕到社廟後院,見到了裴旻,張小胖已經先到了,正在奮力揮劍,裴旻不時在旁邊指點兩下。
“外甥參見舅父!”
裴旻絲毫不提他打馬球之事,就仿佛不知道他今天出盡風頭。
裴旻淡淡道:“你沒有小胖認真,他每天都比你早到一刻鍾。”
李鄴低聲道:“我在練字,每天要寫滿一千字才能出門!”
裴旻看他的目光稍稍柔和一點,又道:“你打算搬到城西?”
李鄴點點頭,“母親已經同意了,以後我就能在灃水下面練武!”
裴旻臉上露出一絲笑意,“灃水確實比井水要好,我希望你能用半年時間突破初級。”
“初級是什麽意思?”
“其實這是我師父的體悟,她把控制心法分成初級、中級和高級三個等級,你才剛剛入門,一旦你突破初級,兩個魏瘸子都不是伱的對手,你至少能自保。”
李鄴沉思片刻問道:“練成天外飛仙那一劍,需要突破幾級?”
“突破中級便可,如果你天賦極高,十六歲時應該能練成!”
李鄴不再多問,他走到井台前脫去外衣,手持馬球杆一躍跳進了井中。
裴旻站在井邊注視著水底水波激蕩,他暗暗搖頭,以李鄴的天賦在井下練劍,確實有點捆住他的手腳了。
………..
次日一早,喬行忠牽馬來到了李鄴的家,把黑馬交給了他。
李鄴牽住韁繩,輕輕撫摸它緞子的皮毛,黑如亮漆,一點雜色都沒有,讓他喜愛無比,當時小飛龍牽來之時,他一眼就看上了,沒想到最終屬於自己,真是緣分啊!
喬行忠拍拍馬鞍笑道:“這匹馬叫做墨錦,只有三歲,確實是匹好馬,好好養它,千萬別給它吃草!”
李鄴一怔,“不給他吃草吃什麽?”
喬行忠苦笑著搖搖頭道:“吃草是養牲畜,戰馬是要喂糧食的,喂大麥,還有黑豆,就算喂上好的苜蓿,也必須要加入黑豆粉,如果隻喂草,馬就會越來越瘦,最後徹底廢了,一般人家可養不起戰馬,實在不方便,你把馬放在王府,由王府的馬夫來照顧它。”
喬行忠見左右無人,壓低聲音道:“馬球比賽,各種卑鄙的手段都會有,對馬下手是最常見的,我們球隊的人都把賽馬放在王府,就是怕被下手,我可不是指楊暉,而是其他人。”
李鄴也覺得有道理,這麽好的馬養在永和坊,會被人嫉恨的,很多惡心的男人打自己母親的主意,這些人無法得手而懷恨在心,很可能就會對馬下手。
其實這也是李鄴想搬離永和坊的一個重要原因,他不希望自己母親整天拎著一隻鐵錘出門。
“好吧!我今天先騎一騎,下午我送去王府。”
喬行忠欣然道:“高領隊讓我通知你,明天一早來王府,球隊開始訓練配合,五天后是寧王隊的第一場正式比賽,就是迎戰楊家馬球隊。”
........
喬行忠騎馬走了,李鄴給木大娘打個招呼,便翻身上馬,他正好要去城外看看房子,順便試一試馬力。
“阿鄴,等等我!”
李鄴一回頭,只見張小胖騎著一頭大青驢奔來,李鄴頓時泄了氣,有這頭驢子拖後腿,自己怎麽試馬力?
張小胖笑嘻嘻道:“我就知道你肯定要出城試馬,正好去看看我家的店鋪。”
“走吧!我在前面等你。”
李鄴雙腿一夾,
一策韁繩,“駕!” 墨錦揚蹄疾奔,眨眼間奔出十幾步遠,和他之前那匹老馬完全不是一回事,他感覺到一種強勁的力量,就像拖拉機換成了奔馳的感覺了,他興奮得忍不住大叫起來。
一口氣奔到坊門前,半晌,張小胖才氣喘籲籲騎驢趕來。
“城裡不能亂跑馬,會撞倒人的!”
“我知道了,就試一試!”
李鄴當然知道城內不能隨便跑馬,他放慢了馬速,向延平門而去。
永和坊緊靠延平門,延平門不是主西門,主西門是金光門,從金光門出去,官道兩邊依舊延綿不斷的店鋪,但從延平門出去,外面就是一個個大大小小的村落,還有被村落割裂得零零散散的麥田。
村落都緊靠著漕河,漕河上排滿了準備進城的船隻,兩邊是一排排綠柳,柳樹下的河邊能看到一群群正在洗衣服的婦人,不遠處的村落裡炊煙嫋嫋,孩童騎著牛在河邊緩緩而行。
好一幅田園風光,和長安城內的緊促和嘈雜相比,完全是另一個世界,一牆之隔竟然相差如此之大。
但李鄴也傻眼了,一千多年的桑海滄田,去哪裡找他的家?
面前是一條筆直的大道,雖然沒有主官道那麽寬闊熱鬧,但大道上一個人都沒有。
李鄴也知道不可能找到自己家的原址了,他長長歎了口氣,一策胯下黑馬,大喝一聲,“駕!”
墨錦邁開四蹄,風馳電掣般地奔跑起來,只聽身後張小胖大喊:“我在三橋橋頭等你!”
墨錦奔跑極為強健有力,速度極快,看得出它也很久沒有這樣盡興地奔跑了,李鄴還是第一次這樣騎馬疾速奔跑,風在耳邊呼呼直響,兩邊樹木疾閃而過。
李鄴已漸漸忘卻了剛才的煩惱,進入了飆車的狀態,他興奮地高聲大叫,戰馬也仿佛感受到了新主人的興奮,奔跑得更加有力。
馬匹一口氣奔出二十余裡,才終於放慢了速度,李鄴從一條小路上了主官道,掉頭向回走,一路打聽,才終於找到了三橋,原來這裡也是一個很大的市鎮,距離金光門約三裡左右。
大概有一千多戶人家,一條主街貫穿小鎮,兩邊全是店鋪,商業十分繁華。
小鎮的背後是一條不大不小的河流,這就是灃水了。
“阿鄴!”
張小胖牽著毛驢走了過來,笑道:“怎麽樣?這裡挺熱鬧吧!我爹爹的新鋪子就在鎮上。”
“看看去!”
兩人沿著旁邊一條岔道向小鎮走去,走進鎮裡,幾乎全是酒館和客棧?
“這裡怎麽會有這麽多酒館客棧?”李鄴不解。
“天黑就關閉了城門,你說趕不及進城的客商怎麽辦?”
李鄴笑道:“我明白了,都是進不了城來這裡過夜的客商。”
“就是這個原因,客商們先吃飯,然後找宿頭,所以是全部酒館和客棧,還有很多那種店呢!”
張小胖眼睛像長了針一樣盯著右面一條巷子,笑得很猥瑣。
李鄴一回頭,一條很長的巷子裡全是庸脂俗粉,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聊天,晚上才是她們接客的時刻。
“臭小子,我舅父沒有告訴你嗎?練站樁的話,三年之內不能泄了元陽,懂不懂!”
張小胖撓撓頭,“裴大俠沒說啊!”
李鄴在頭上敲了一擊,“這是練武的常識,還需要說嗎?”
其實李鄴是張口胡說,他當然也是為了張小胖好。
又走了近三百步,張小胖指著旁邊一家酒館道:“就是這家了,店主是我的一個族伯,想落葉歸根回老家,就打算把店鋪便宜賣掉,佔地一畝半,三百貫就拿下來了,市價至少要五百貫,我爹爹昨天已經把錢給了族伯,族伯連夜回鄉了,過兩天我們就搬家。”
“你們家不開雜貨鋪了?”
張小胖搖搖頭,“開雜貨鋪要老客人才行,在這裡開雜貨鋪不會有生意,開小酒館可以,我爹爹來考察過好幾次,每次都坐滿了客人,生意很好。”
李鄴回頭看了看,距離官道至少有一裡了,這個地段…….
“我感覺這裡有點偏了,客人一般不會走這麽遠吧!
“我也覺得有點偏了,但我爹爹說,很多客人都會走一圈,然後再隨便找一家吃飯,說這裡反而客人比較多。”
這個理由有點想當然,憑什麽客人要走一圈?
但張小胖父親錢都付了,賣家也走了,再說不好也沒意義,還給別人添堵。
不過李鄴還是覺得,這家酒館賓客滿坐不合常理,張小胖的父親很可能上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