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的家很遠,一路向北,進入臨近市郊的村子,等走到家的時候,天都有些黑了。
張逸從牆角探出頭,看著胡同深處的那間民房。
就是這?
張逸盯著民房看了一圈。
三層的小洋樓,看上去十分闊氣,就連院子都比鄰居家要大一圈。
不知道的人走過去,還以為這家是做生意的大老板。
走到正大門前一瞧,發現門旁,竟然還掛著一個牌子:【史家灣托兒所】
“這是個托兒所?”
張逸感到有些詫異。
借助鬼神之眼,張逸發現這棟宅子周圍有四個光點,將整個宅子給扣在裡面。
門上懸掛著八卦鏡,更是像是一道熾熱的強光,正照在大門上。
這不會就是傳聞中的風水吧?
如果沒有鬼神之眼,自己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難道那個老太太真的有兩把刷子?
在印刷廠見過齊逢春養鬼,加上那個傻子,張逸明白這個世界上,還是有一些不為人知的東西。
更何況,自家還養著兩個女鬼給自己上班賺錢呢。
所以對此已經是見怪不怪了。
他走到圍牆邊,透過圍牆的孔窗往裡面打量。
只見院子裡空蕩蕩的,門前用鐵鏈綁著一條大黑狗。
一樓房門大開,借著燈光,可以看到有幾個孩子正坐在裡面看電視。
院子裡還有滑梯,玩具,乍一看還真像是一家托兒所的模樣。
“滴滴!”
後面傳來汽車的鳴笛聲,一輛商務別克從拐角駛出來,張逸見狀,立刻躲閃到一旁,裝作行人的模樣往前走。
並非路過,而是奔著這棟小樓來的。
“吱吱~”
車子駛到大門前停下,車門拉開,一個中年人從駕駛位上走下來,拉開車廂的大門,從裡面走下來一位滿頭白發的乞丐。
男人攙扶著老頭走下車,回頭看到房間燈亮著,笑道:“爸,今晚我媽回來得比咱們早點。”
“哼,這個老婆娘肯定是又偷懶了。”
老頭沒好氣地罵了一聲,隨手摘下假發套,回頭朝著車廂裡罵道:“下車,快點。”
說話間,車廂裡五六個孩子陸陸續續地鑽了出來。
這些孩子身上穿得也是髒兮兮的,有的孩子甚至還光著腳。
“愣著做什麽,不想吃飯了,快點進屋去。“
被老頭罵上一聲,一個個低著頭,推開門往院子裡走。
“汪汪汪汪……”
院子裡的大黑狗見到這些孩子,立即齜牙咧嘴地叫起來。
那些孩子見狀,立刻躲得遠遠的。
“叫什麽叫,煩死了,早晚把你燉了。”
老頭聽著院子裡的狗叫聲,滿臉的不耐煩,罵了一句後,隨手把身上髒兮兮的衣服脫下來,往車廂裡一丟,起身走回家。
“咣!”
鐵門被老頭重重關上,不一會就聽到大黑狗的一聲慘叫,像是被老頭給踢了一腳。
“可憐啊!”
張逸見關上的鐵門,正要從角落裡走出來,冷不丁地就聽到身後傳來一聲歎息。
他猛地回過頭一瞧,發現身後不知道什麽時候站著一個老人。
老人頭戴白帽,已經看不出歲數,身上穿著一件大紅色的袍子,像是劇院裡的戲服。
張逸一怔,上下打量這位白帽老人一眼,對方臉上滿是皺紋,神情很親切,讓人生不出什麽厭惡感,
也不像是普通的陰魂那樣,陰氣森森的樣子。 看到張逸在看自己,白帽老人也有些詫異:“咦,你看得見我?”
“我現在說,看不見,您信麽?”
“小夥子,別這麽大戒心,我也不是什麽壞人,你看,這一家子才是壞人。”
白帽老人指了指面前這棟宅院。
“老的騙,小的偷,只是可憐了裡面的那些孩子,哎。”
白帽老人歎了口氣,搖著頭往回走。
張逸見狀,立刻跟上去:“大爺,這就沒人管麽?”
“管?”
白帽老人側著臉看向他。
“別的幼兒園孩子上學,要花錢,來著,一個孩子一天給你10塊錢,還管飯,別人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麽會管?”
張逸聽到這話感到不可思議。
“他們的家長不知道麽?”
“附近都是外出打工的,家裡的孩子都是托管給爺爺奶奶上歲數的老人照顧,聽這夥人一忽悠,就把孩子送過來了。”
白帽老人一邊說一邊往前走。
走了兩步,還特意看了張逸一眼,示意他跟上來。
張逸遲疑了一下,還是跟了上去,看看這老頭究竟葫蘆裡賣著什麽藥。
沿著土坡直走到村子高處,正好能把村子看得一清二楚。
白帽老人指了指下面的樓房:“這家人可不是什麽善茬,你看到後院那個鐵皮房了麽?不聽話的孩子都在裡面關著,之前還鬧出過人命,孩子母親趕回來要和他們算帳,反而被打了一頓,後來他們拿錢給孩子爺爺奶奶,這件事就不了了之,反而是孩子母親受不了刺激,瘋了。”
張逸皺起眉頭:“警察不管麽?”
“管啊,誰報警,你來麽?”
白帽老人眯著眼看向張逸。
張逸沒有接茬。
這些事情都是白帽老人自己說的,自己就算是報了警,你情我願的事情,自己能說什麽?
搞不好還要惹得一身騷。
見張逸不說話,白帽老人也沒繼續追問下去的意思:“小兄弟,你幫我個忙吧。”
“什麽?”
“我也不用你報警,你幫我把他們家風水破了就行。”
“風水?我不懂?怎麽破。”
“不懂我教你。”
白帽老人伸出手指,指著宅子前面那條路:
“你去找五根柳樹枝來,從他們家大門前,往前走每走六步就在地上插上去一根,插完了柳枝,你就往前走,別回頭,一直走到前面的十字路口,你從旁邊小路繞回來。”
“這麽簡單?”
“哎,還有口訣呢,你側耳過來。”
白帽老人低聲在張逸耳邊說了幾句,張逸狐疑地看向他:“準不準??”
“必須準,你試試看,繞回來,咱們坐著看好戲。”
張逸見白帽老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一想反正也沒什麽損失,不妨試試看。
柳樹枝好找,張逸找到一棵柳樹折了五根柳樹枝。
隨後走到大門前,回頭看了一眼站在土丘上的白帽老人,一瞧,他正朝著自己揮了揮手,催促著張逸快些。
見狀,張逸深吸口氣,踩著步子往前走。
一邊走嘴裡一邊念:
“雞豚燕同社,折柳請瘟神。
一請春瘟張元伯、
二請夏瘟劉元達、
三請秋瘟趙公明、
四請冬瘟鍾仁貴、
五請中瘟史文業……”
張逸每走六步,插上一根柳樹枝。
剛開始他還沒覺得有什麽,可插到第三根的時候,張逸突然看到自己手臂上的汗毛一根根立了起來。
身後升起一種沉甸甸的感覺,像是有一個人站在自己身後一樣。
他想回頭看,卻想到白帽老人說的話,不能回頭,於是硬著頭皮繼續往前走。
第四根插在地上,張逸冷不丁打起一個寒顫,感覺渾身上下不自在。
說不上來的恐慌感籠罩在自己身上,心裡像是有一種聲音在,催促著他往前跑。
如果不是因為自己這段時間,經歷得太多,心理素質遠遠超出常人,換作一般人這時候恐怕就要忍不住撒開腿往前跑了。
直至第五根插在地上後,張逸嘴角一抽,隻覺得有什麽東西正沿著自己的脊梁骨往上爬。
張逸深吸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這種事自己又不是第一次遇到。
按照老人的話,張逸繼續往前走,直至走到十字路口,一轉身就走進一旁的小道。
“回來了。”
等過了一會,張逸從一旁小路折返回去後,白帽老人也不知道從什麽地方搬來了石頭,示意張逸坐下來。
張逸先看了一眼宅子前小路上的柳樹枝。
五根柳樹枝插在地上,形成一排,在夜色的掩護下,不注意觀察幾乎看不到。
借著鬼神之眼的輔助,張逸看到,一縷縷清風吹動著柳枝,柳枝的影子在地上擺動著,竟像是五個模糊的人影站在那裡。
“就這樣麽?”
“別急,坐下來,吃瓜子!”
白帽老人也不知道從什麽地方抓出來一把瓜子遞給張逸。
“不吃,上火。”
“嘿,那就坐下來等等看吧。”
張逸坐在石頭上,看著白帽老人氣定神閑的模樣,就隨口問道:“之前這裡有個傻子,你見過麽?”
“大概這麽高,一周前吧,還跟著那個老太太出去騙人的那個。”
“一周前……”白帽老人想了想:“哦,你說的那個傻子,他可不是傻子,不過我勸你,還是躲遠點比較好,你可鬥不過他。”
“你知道他是什麽來歷?”
張逸一聽頓時來了精神。
“嗯,知道點,也不多,這家夥就是個邪道,來了這裡兩周就走了,現在已經不在這了,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回來。”
聽到對方已經走了,張逸心裡頓時有些失望。
“怎麽,有仇?”
看到張逸神色失望的模樣,白帽老人笑著問道。
“嗯!”
“那你可要注意力,若你要是有弄死他的手段盡管用,若是沒有,就別去招惹他,省得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這個道理張逸自然明白,不過仔細想想,自己也沒想好怎麽對付這個傻子。
畢竟殺人犯法的。
但若不能弄死對方,指不定會被這家夥暗地裡瘋狂報復。
正想著呢,一股涼風吹在臉上,讓張逸忍不住打起一陣冷戰
晚上的風越來越大,大門前,五根柳樹的影子逐漸連成了一片。
村口的路上偶有人經過,走到路口就忍不住打起哆嗦,好像動物的本能一樣,潛意識裡讓他們選擇繞路走。
“汪汪汪汪汪……”
院子裡那條大黑狗像是察覺到了什麽,爬起來警惕地盯著大門犬哮起來。
“大晚上的,你叫什麽叫。”
之前開車的男人端著一個鐵碗,裡面盛滿了白花花的面條,對著大黑狗罵了一句。
可黑狗非但沒有停下,聲音越叫越大。
男人見狗這樣反常,狐疑地看了一眼門口,一隻手端著面條,走到大門口推開門往外瞅了一眼。
這不開門還好,一開門,就覺得一股涼風對著腦門子吹上來。
“咣!”的一聲作響。
只見男人手裡的面條摔在地上,整個人昏昏沉沉往後一躺倒在地上。
屋裡聽到動靜,老頭和老太太跟著走出來,一瞧兒子倒在地上後臉色一變,立刻跑上去把兒子攙扶起來一瞧。
只見男人嘴歪眼斜,已經不省人事了。
“俊智,俊智你醒醒,你這是怎麽了??”
老人抱著男人呼喊著。
一旁老太太更是急得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做什麽好。
“這像是中風了,快,快去打120。”
好在老人還算鎮定,讓老太太進屋打電話。
老太太轉過身跑進房間。
“汪汪汪……”
一旁大黑狗此刻像是發瘋了一樣,開始掙扎起來,小拇指粗的鎖鏈被拉得筆直。
“去你媽的,給我閉嘴!”
老頭被大黑狗的犬哮聲鬧得不厭其煩,抄起手邊的鐵碗對著黑狗腦袋砸過去。
“咣!”
鐵碗不偏不倚,正砸在黑狗的額頭上,給黑狗的腦袋上砸出一道口子,鮮血直流,疼得黑狗一陣低著頭髮出一陣哀嚎聲。
鐵碗也被摔在一旁。
“來了,來了,120馬上就來,先把人抬進屋,別再受……涼。”
老太嘴裡最後一個字還沒能說出口,腳底突然一滑,原來是踩在了地上的鐵碗上,身子往後一歪,後腦杓狠狠砸在地上發出一聲悶沉的響聲。
“哎!老婆!”
這下老頭瞪大眼睛,看著被老太踢飛的鐵碗,一時愣在原地。
等回過神,趕忙放下懷裡的兒子,往自己老婆方向跑過去。
哪知道,他剛跑過去,那條大黑狗猛地張開嘴,對著老頭的小腿就是一口。
“啊!!”
這猝不及防的一口下去,頓時鮮血淋漓。
老頭一聲慘叫地倒在地上,掄起拳頭砸在狗頭上,可這一拳頭下去,非但沒有讓大黑狗松口,反而刺激到了大黑狗的獸性,嘴巴死死咬著老頭的腿,扭動著身子往後拽。
等把老頭拽進了自己的鐵鏈范圍內後,更是飛身一躍撲上去,對著老頭身上開始撕咬起來。
“畜生,滾啊。”
老頭掙扎了幾下,可奈何架不住年事已高,掙扎了幾次都沒能把狗從身上推開,反而被咬斷了兩根手指。
房間裡,幾個稍大的孩子呆呆地看著這一幕,有人想要上前幫忙,卻被另一位孩子給拽了回去,最後索性房門一關,任由老頭在大黑狗的撕咬下發出痛苦的慘叫聲。
而這一切,張逸站在上面看得一清二楚,臉上也不免流露出詫異和震驚的神情。
有鬼神之眼的力量,張逸看到的,是男人打開大門的瞬間,籠罩著這棟房子的金光就消失不見了。
反而是那黑乎乎的影子,直接罩在了大院裡。
緊隨著所有的事情都在往超出人預料的方向發展。
一切看上去都像是一個意外,只是誰能想到,這些意外會在同一時間全部擠在一起。
這就是風水的能力麽?
張逸心底不由警覺起來,這才是真正殺人於無形之中的能力,比自己的道具更加可怕。
老人的慘叫聲終於引來了周圍的鄰居。
當鄰居們走過來一瞧,頓時就被眼前的一幕給嚇到了。
偌大的院子,三個人倒在地上,老人更是被大黑狗咬得全身鮮血淋漓。
驚駭過後,趕忙拿出手機報警。
這時候,張逸身邊的白帽老人就站了起來。
他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笑著看向張逸:“我欠你一個人情,以後你要是遇到什麽難處,就到前面路口,121號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