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方莊,兩千畝地,百戶人家。
莊上住有一戶,家主方大慶,普通農夫,平時下地乾活,有時也會跑到山上打打獵來維持生計。
其妻曹氏掌管家務,閑暇也會織些布匹來貼補家用。
生活過得清苦卻也能混個溫飽。
兩人膝下生有一女,名為方芸,年芳十六便以落得出水芙蓉。
莊上人都稱之為芸娘。
也有不少媒家跑來提親,但方大慶聲稱自家姑娘早已許了人家,便都給打發了。
那戶人家也是莊上人。
結拜大哥方連貴剛好生有一子,年齡與小女相仿,所以兩家早早的便許下了娃娃親。
一家三口和和睦睦,估算著明年開春兩個孩子便可成親。
這種兩輩結拜情,也成了莊上的一樁美談。
然而,就在上月的一天,就因為一人的出現,僅僅不到半個月,兩家便落了個家破人亡。
事情還要從上月初三講起。
那一日,南疆商會會長黎守仁之子黎德興要到莊上暫住幾日。
原本方莊就是黎家產業,所以他便在此地耗資重金建了一所豪宅。
當然,這豪宅並非是用來度假,而是用來藏嬌的。
宅內鶯鶯燕燕三十幾人。
這些女子多半都是被他強取豪奪而來,除了那些已行了短見的女子外,剩下的均已認命。
黎德興每月有大半時間都會在此度過。
精力之旺盛讓人咂舌。
然而此人極其喜新厭舊,搶來的小妾只要是被他玩膩了,便會讓人帶到其他都城隨便找個勾欄給處理掉。
以至於宅內女子月月都再換新。
恨不得有人僅僅住上不過半月便會莫名消失掉。
當然,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卻沒一人敢說或是做出反抗。
反正早晚都會輪到自己,早早遠離這是非地也未嘗不是什麽壞事。
直至一日,黎守仁因為售鹽的計策遲遲未從官家得來回應,心中不爽便罵了兒子幾句。
黎德興受了氣又不敢在老爹面前造次,便隻得跑到莊上的宅子來撒氣。
所以,當晚他多喝了點酒,便硬生生當著所有人的面將一小妾活活打死。
最終只是隨便裹了個席子就給投了江。
這一晚人心惶惶。
生怕錯說一句也會落得如此下場。
終有人經不住這種恐懼,趁著夜深人靜逃出了宅院。
當然,宅內養著的這些打手可不是吃素的,很快便發現了有人逃跑,忙去匯報並撒出大量人手開始全莊尋找。
此女一路奔逃,由於夜深看不清眼前道路,最終落入懸崖昏死了過去。
也剛巧被清晨上山打獵的方大慶發現。
將女子救回家中,還請了莊上的大夫進行查看。
他並不知道此女是黎德興的小妾,但大夫卻一眼便認了出來。
畢竟黎德興宅上那些女子吃的打胎藥可都是出自他手,他也常去宅上為人看病。
一來二去,大多女子他都有些印象。
就這樣,事情就此傳出,也很快就傳到了黎德興的耳朵了。
當夜,黎德興帶著十幾打手闖進了方大慶的家中。
芸娘與曹氏從睡夢中驚醒,紛紛出門查看,也剛巧與進院的黎德興撞了個對臉。
黎德興一見芸娘這小模樣心中頓時開了花。
淫笑著砸了砸嘴,心裡卻打起了盤算。
黎守仁曾給他下過一條規定,
禁製他禍害自家莊上的姑娘,因為這一條,他也不敢嘚瑟,隻得將小妾先抓回再另行打算。 只是回到宅上睜眼閉眼腦中全是芸娘的模樣。
最終狠狠一咬牙,既然強搶不行那便假意娶過來就是了。
以至於第二日一早,他第一時間就讓人帶了些聘禮上門提親,可萬沒想到,被方大慶一口回絕了。
心中不爽,一個豬狗不如的家奴也敢拒絕本少爺?
膽肥了這是。
最終心生一計,再次帶人來到方大慶家中。
叫人拿過帳本,從稅收的帳目中硬生生給方大慶摳出三百兩的虧空。
三百兩!
方大慶苦乾十年也賺不出這麽多銀子啊。
當然,黎德興稱只要將芸娘嫁給他,不但能將這筆銀子鏟平,還可給方家送上一份厚禮。
此話一出,圍觀中的方寶柱不幹了。
他就是方連貴之子,芸娘娃娃親的對象,所以,怎可能讓自己的女人嫁給別人?
這出來一阻止,黎德興才知道兩家還有這樣一層關系,微微眯起眼,以以下犯上之名直接將方寶柱的腿給打斷了。
家奴在主家面前造次?不討打討什麽?
而當時方寶柱的父親方連貴去城裡賣山貨,剛巧不在莊內。
等回家時竟發現自己兒子斷了雙腿,正躺在榻上奄奄一息。
自家婆娘泣不成聲的將事情告知給自家男人,方連貴聞聽一股邪火湧上心頭,二話不說抄起院中的鋤頭就直奔黎德興的宅院。
婆娘大急,攔也攔不住便要去喊方大慶來幫忙。
方大慶本在家中懊惱,還不知如何與大哥解釋,當聽到嫂嫂這麽一說,眼睛也紅了。
抄起一把鐮刀隨之追了出去。
男人的血性就是這麽來的,動我可以,動我妻兒?那就試試。
兩人本就是因為對方剛烈的性子才結拜到一起。
現在還能顧得上別的?
兄弟倆誰也沒勸誰,頂著這股腦熱就來到了黎家大宅。
結果可想而知。
直至第二天天明,黎德興讓人抬著兩人的屍體直接就丟到了莊內的場院上。
莊上人奔走相告,很快便全部都聚集到此。
殺雞儆猴,來的如此突然。
方連貴的婆娘兩眼發直,男人沒了,那她活在這世上還有什麽意義。
最終當著所有人的面一頭撞死在了石墩上。
曹氏也想跟著就去了,但被芸娘狠狠抱住,她死死咬住嘴唇,任由眼淚流淌卻不發出一聲。
死死的盯向黎德興,眼中帶恨。
黎德興不以為然,不屑的瞄了一眼母女倆隻落下一句話。
“給你三天時間處理後事,三天后本少爺希望看到你心甘情願的嫁過來。”
說罷大手一揮,頭也不回的帶著人就走了。
處理後事?
兩家六口,三死一殘,怎麽能說完就完了?
芸娘心中不甘,先將家父與連貴伯娘倆都拉回家中,打算再將寶柱哥安頓好就到城中去告狀。
可寶柱本就斷了腿,引得炎症發作起了高燒。
再一聽到父母雙雙斃命的消息,一口氣沒上來直接就死在了床上。
又是一口。
芸娘哭的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了。
將四具屍首按頓好,趁著當夜帶著母親便要逃出方莊,然而還是被黎德興手下盯梢的打手給發現。
母女倆東躲西藏,終於在天明前逃到了薑離城外。
打手一見,這到了城中事就不好辦了,忙又跑回去報信。
母女倆進了城第一時間就去縣衙擊鼓鳴冤。
但好巧不巧,裘秀儒一早便去了海邊考察細鹽采挖的狀況,沒在府中。
差役讓倆人明日再來。
就這樣,母女倆沒頭蒼蠅般想要在城中尋個地方先歇息一晚。
家是不能回了,所以隻得先熬過這一夜。
也就是此時,兩人看到了王爺府貼出的告示。
芸娘識過些字,再通過周圍人的議論,也大體了解到這告示寫的是個什麽意思。
心生一計。
黎德興無惡不作,死有余辜。
而疆王爺也同樣如此,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反正兩邊都是火坑,如果自己成了王爺府的家奴,以疆王那睚眥必報的性子必然會找黎德興的麻煩。
大雲朝官官相護,即便自己報了官,以黎家的勢力完全可以將此事壓下去。
到時候不但掀不起一點浪花沒準還把自己給搭進去了。
但如果疆王出手,哪怕只是簡單提一嘴,官府也必然會重視。
這樣一來,黎德興不死也要掉層皮。
只要大仇得報,她不怕跳進任何一個火坑。
想到此,芸娘銀牙一咬,再無顧慮,拉著娘親便直接來到了疆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