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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河行》第36章
  胡遠道接到下屬來報告章老抓到了棚區逃逸的人時,也是剛剛回到了提刑司,連一口水都沒來得及喝上,正在和司正羅民匯報今日查案的進度。

  兩人先是說了府衙仵作的事情,然後把新的屍檢格交給了羅民。羅民好像也不是很意外,大約是對府衙的做事風格或者是說對事情的複雜程度有了心理準備,只是仔細看了看屍檢格後說道:“看來死因確實是沒有什麽變化,新找出了兩處有疑問的細微之處,你怎麽看?”

  “查。”胡遠道沒有猶豫,在回來的路上其實就已經想的很清楚了,“我不信盧員外就這麽簡單的失足落水,滾落中途頭部撞到什麽東西昏迷然後溺死,雖然現在還沒有實際證據,但這正是我們要去查的東西。另外那個紅土我也感覺很奇怪,只是一時想不起哪裡有這種土,可能需要發動人手去查一下。”

  羅民點頭道:“此事簡單,一會我把司中手上沒什麽活的都撒出去,找一找這種土在哪裡出現的,說不定就能找到些新的線索,至少我們能知道當日盧員外去了哪裡,或者見過什麽人。”

  “離開府衙後我去了一趟工部。”羅民又從懷中拿出另一份折子交給羅民,“我去訪查了一下兩位員外的往來。”

  “說說結果。”羅民打開折子,一邊看一邊問道,這樣兩相印證。

  “工部現在風聲鶴唳,都是怕的要死。”胡遠道呲笑一聲,“那兩位同樣負責運河督造的員外已經告病在家了,房門都不出。剩下的人也都疑神疑鬼,覺得這事情不正常,有鬼神作祟,生怕就害到了自己身上。我進去時,看到門房居然在門上隱蔽處帖了符紙。”

  “荒唐。”羅民無奈地搖頭。

  “可不是?”胡遠道也是跟著搖頭,“只是我有些奇怪,工部上下好像確實是不知道什麽內情的樣子,不然也不至於全都第一時間想到鬼神之說上。最早我以為是——”

  話說一半,羅民將目光從折子上轉到了胡遠道臉上:“說吧,沒有必要避諱什麽。”

  胡遠道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我最初以為,是工部內在運河建造上私相授受,中飽私囊,要麽是得罪了其他人,要麽是兩人之間起了矛盾,最終出現這案子。但這種事情也屬於紙包不住火,必定瞞不住下面的人,那麽工部中多多少少都會有些傳言,可是這次大家都是第一時間想到了鬼神之說,幾乎都沒有人往凶殺之上去想,就有些奇怪了,難道我之前的猜測想法都是錯的?”

  羅民哈哈一笑,指了指胡遠道:“你忒的多心,有時候就自亂陣腳了。我對這件案子的看法和你一樣,而且我現在更堅信一定是因為工部內出了問題,導致盧金二人被殺。至於為什麽你在工部感受的是這樣的氛圍,那有沒有可能這兩人其實根本沒有和工部內的人聯手勾結呢?”

  胡遠道啊了一聲,一臉恍然:“是了,自然是有可能的。難怪不管是左尚書還是工部的官員,都對兩位員外死亡的事情很茫然,那可能的勾結對象會是誰呢?”

  “那得去查了。”羅民合上折子,“可能性太多,好在這次沒有時間的限制,你盡力去查便是。對了,你去工部,可見到工部侍郎柴凌?”

  “未曾見到。”胡遠道想了想,“接待我的是之前在運河段有一面之緣的高員外,帶著我在工部找了些日常和盧金兩位有接觸和往來的官員,我也沒有問柴侍郎,畢竟我的身份也用不著侍郎親自接待,可是有什麽問題?”

  羅民若有所思地說道:“左尚書年事已高,

本就慢慢不再親手管工部的具體事情了,只等再多兩年就告老返鄉,現今工部不少事情都是由柴凌處理。如今這麽大的事情,只見左尚書拖著老邁之軀,卻不見柴凌的身影,總覺有些奇怪。”  “是否正因為事情太大,到了左尚書不得不出來的地步?”胡遠道先是推想了一下,不過也是有些疑惑,“確實也是有些說不通,若左尚書告老,那柴侍郎是最大可能進一步的,那這時候正該是他出面的時候,如今一點也見不到人,果然是有些奇怪。”

  羅民揮揮手:“算了,想也無用,沒有證據線索的情況下猜測太多反而自亂陣腳。你繼續說在工部探訪的情況。”

  “我問了盧金二位員外的下屬,還有幾位平日裡和二人交往甚好的同僚,幾乎都反應二人平日待人和善,行事端正,除了分內之事幾乎不與人為惡,做事也勤勤懇懇,風評俱佳。我問他們這兩位員外是否可能有仇人,都是矢口否認,也不像作假,只能說仇殺的可能性很小,至少是在工部內部。”

  羅民聽出了畫外音:“那在外部呢?”

  “那得去查了。”胡遠道歎了口氣,“工部同僚都說兩人關系非比尋常,經常一起在沐休時外出,據說是喝酒去了,不過卻不知道去哪裡了,同僚給了些曾經和兩人一起喝酒的地方,但還需要我們去詢問才行。”

  羅民歎氣道:“到處都要去問去查,總感覺人手不夠用啊。”

  “盡力而為吧。”胡遠道也歎氣,“大家都辛苦罷了,我還是先去和金錦兒見個面,問一下她是不是知道兩位員外平日私下見面的地方,雖然可能性也不高。”

  “確實是該問一下,之前我們都忽視了這一點。”羅民表示讚同,“不過我不是很抱希望,若金錦兒知道兩人私交甚篤,那在第一次一定會直接跟我們說,但她只是表示兩人交往較密,但沒有到如此地步,只能是盡力一問了。”

  這時,門外下屬來報,正是章老到了提刑司來求見了。胡遠道趁機和羅民告別,到了門口見到章老,笑道:“今日稀奇,居然是章老你前來,你家李娘子呢?”

  章老躬身行禮,開門見山地說道:“見過提刑,提刑可有空?我家小主人抓住個棚區在逃,特讓老兒來報與提刑,希望提刑派人前往捉拿。”

  胡遠道吃了一驚:“竟有此事?”隨即叮囑身邊屬下安排馬匹人手,趁著空隙又仔細地問了章老情況,章老便如實相告:“今日小主人帶著老兒去找人,半路居然見到一個曾在棚區見過的面孔,怕打草驚蛇,小主人便決定先行跟蹤,定了那人所住後,就派老兒來通知提刑。”

  胡遠道瞥了他一眼:“莫要避重就輕了,剛才你可是說抓住了,你們又私下動手了?”

  章老只是一笑,沒有接話。胡遠道抿了抿嘴,他自是知道李清河和章老身份遊離,但身為公門中人,面對李清河這樣以武犯禁的行為天然是抵觸的,但又礙於和李清河的關系,以及不管是之前棚區還是這次的抓人,李清河的行為也是正義正當的,所以胡遠道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說才好。

  “罷了。”胡遠道歎了口氣,“以後莫要這麽衝動了,早些先通知官府。”

  章老躬身說道:“那是自然,只是權宜之計罷了。”

  胡遠道半分也不信章老這話,只是暫時也不知道怎麽去處理,隻得先放下再說。帶著下屬上馬,讓章老前頭帶路,幾人快速地來到了丁瑞的屋子前。章老上前敲門,不一會門便打開,李清河俏麗的容顏在門中顯現。她見到章老身後的胡遠道,笑了笑:“胡提刑居然親至,請進吧。”

  胡遠道走進門口,稍顯無奈地對李清河說道:“不要再有下次了。”

  李清河抿嘴一笑,眼波流轉也不作答,帶頭往屋子裡面走去, 也不知聽進去了沒有。胡遠道也不糾纏,跟著進了內屋,看到了被綁在座椅上的丁瑞。李清河走到丁瑞身邊笑道:“這人叫丁瑞,當日我在棚區見過他,今日碰巧在街頭遇到,發現他沒有被抓,便一路跟著到了這裡。確定了他是一人獨住,怕出意外就先行抓了,這才讓章老去報案。念在我一心為公,胡提刑便不要糾結罷。”

  聽了卻沒有聽進,胡遠道是明白了李清河的想法,也確定了要是再有類似情況,恐怕李清河還會再視情況自己行動。他沒有和李清河糾纏這個,只是問一臉頹敗的丁瑞:“你既然是當日逃出之人,可見過叔老大?”

  丁瑞搖頭:“這位小娘子已經問過了,我確實沒有見過叔老大。也不知他所在,我只是被他所裹挾的難民出身,怎麽會知道叔老大的事情。”

  意料之中的事情,胡遠道也沒在意,繼續問道:“可還有其他與你一起逃出的人?若你主動交代,我可酌情判罰。”

  李清河緊緊盯著丁瑞,她可是知道還有個王十八一起逃出,而且丁瑞還知道他住在哪,這時候就看丁瑞老不老實了。丁瑞低著頭,眯著眼睛,但微動的眼瞼還是暴露了他內心的不平靜,顯然是在做內心掙扎,是不是要把同夥供出。可惜這掙扎沒堅持許久,只是幾個呼吸,丁瑞就抬頭說道:“自然是有,若我供出那人,你們抓到了,是不是就可以從輕處罰?”

  李清河一聲嗤笑,鄙夷地扭過頭去。而胡遠道不屑地看著丁瑞的臉,沉聲道:“你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力,乖乖說出來罷,如何決斷還得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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