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的話，讓齊蘭峰猛然睜大眼睛。

　　“有問題?有什麽問題！”

　　這剛剛對萬和商社進行監視，馬上就在它的對面冒出一個有問題的書店，這怎麽能不讓齊蘭峰大吃一驚！

　　兩個緊挨在一起的問題地點，很有可能就是一方是另一方的掩護和保護措施，稍有不慎，他們監視跟蹤萬和商社的行動就會暴露，甚至對方順騰摸瓜，反倒把他們潛伏情報組的底細和人員摸了個門清。

　　想到這，齊蘭峰已經嚇出一身冷汗。

　　秦川打開皮包，從裡面掏出幾張唱片，挑出兩張說道，“我只是懷疑它有問題，但現在還不能完全確定。”

　　“我手中這兩張唱片，一張是法國巴黎維旺迪公司出品，匈牙利人推出的《黑色星期天》;另一張，是紐約哥倫比亞唱片公司出品的，是美國猶太音樂家梅紐因演奏的，拉威爾的協奏曲。”

　　秦川指著兩張唱片封袋上的外文字母對齊蘭峰說，“老齊，你要注意，這兩張唱片都是上個月剛剛錄製出品的。”

　　齊蘭峰雖然不認得英文和法文，可阿拉伯數字他是認得的，上面清晰地印著1936，11，的字樣。

　　“還有。”

　　秦川又拿起另幾張唱片，“這裡有英國百代唱片公司的，這一張是意大利的，這是匈牙利的，這是波蘭的。”

　　“你注意看一下它們出品的時間，雖然不是十一月的，可也都是今年下半年出品的。”

　　齊蘭峰皺著眉頭，疑惑地問，“可這能說明什麽問題?”

　　秦川說道，“我經常去《生活導報》那邊，關於音樂時尚方面，我了解的多一些，唱片利不大，滬上租界裡的洋行，它們都不經營這些東西，只有先施公司這樣的大百貨公司和一些大書商們，它們才會購進銷售。書商們的進貨渠道一般是從大型公司，比如先施這樣的公司批發貨源，或者由香港，廣州郵寄回來。我剛從先施過來，可這兩張最新的，先施公司也沒有。”

　　“還有它的唱片很全，歐美大唱片公司出品的唱片它幾乎都有，它這麽一家小書店不應該有這麽廣泛，而且又比較及時的進貨渠道才對。我問過夥計，這兩張最新的唱片，我想要多買幾張，可夥計告訴我，它們每樣只有三張。”

　　見齊蘭峰凝神靜聽，秦川繼續說道，“而想要及時購買到這麽多國家的唱片，其實還有一個最便捷的渠道，那就是有大公司在國外進貨，順便幫他們帶上小批量的一些東西，可這雖然是舉手之勞，同時也是一件很耗費精力有沒有什麽利益的事情，一般的關系不會有人願意做。”

　　“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駐外使領館人員，他們如果想要采購這些東西，小批量的話，一個外交郵袋就解決問題了。”

　　齊蘭峰終於恍然大悟，懊悔地一拍額頭，“你是說他們可能和萬和商社或者日本人海軍武官府有關聯?”

　　秦川點點頭，“如果是這樣，那他們的唱片來源就能解釋的通了。還有，不知你是否注意到，書店的那個櫥窗不僅很大，也很漂亮。”

　　齊蘭峰懊惱地說，“當然注意到了，在書店裡就可以把進出萬和商社的所有人看得清清楚楚，我還準備明天派人過去，看看是不是能把那個書店兌過來呢，今天要不是遇到你，咱們差點就自己跑日本人面前自報家門了。”

　　“而且，你說得對，他們那麽一個小書店，搞那麽大的櫥窗，還裝飾的很講究，這可要花很多錢。

”　　齊蘭峰忽然停住話，看著秦川說，“不行，你小子不能再這麽逍遙自在了，咱們情報組的事情你得多插手，不能只是掛一個副組長的名，卻不乾多少正事了。”

　　秦川歎口氣說，“早知道這樣，這個書店的事，我就不說了。”

　　秦川很不願意負責潛伏組的具體事務，那樣它的安逸舒適，又極為自由的生活就被打亂了。

　　秦川為了打消齊蘭峰的念頭，又正色說，“還有，我不僅是當紅作家，還是有名的聖約翰大學講師，明年估計就是民國最年輕的教授了，我參與咱們情報組的事情過多，你就不怕我暴露了身份?”

　　秦川的話，氣得齊蘭峰直翻白眼，看了一眼咖啡館裡的五六個客人，齊蘭峰向前探過身子，氣不打一處來地低聲說，“你個臭小子，你放心吧，這件事我早想好了，日後除了電訊組的那些人，情報組的事情你也要管，就在老王的報館裡，我給你安排一個辦公室，那裡就是咱們情報組的辦公處，你的身份，繼續對所有情報組的人保密。我已經給處裡打報告了，要他們派一個化妝高手過來，專門給咱們進行化妝培訓。”

　　秦川搖搖頭，“不行，我還要寫小說， 不要說我在靠它吃飯，就是我現在想停下來都不行了，生活導報和商務印書館都會把我吃了。”

　　一說到小說的事情，齊蘭峰忽然露出一絲笑容，“川子，這一次咱們來上海潛伏，處裡隻給了三十萬元，刨出報館和貿易行改擴建和經營所需費用，咱們手裡就沒有什麽錢了。甚至所有人的薪水都得留在處裡，潛伏期間不能領到薪水，處理會發給潛伏人員指定的家人手中。你說，這些人總要吃飯啊，每月他們的經費咱們總要出的。。

　　還有，為了防止有人檢查咱們的帳目發現問題，剩下的經費全要咱們自籌，僅咱們情報組就有一百來人，電訊組更是一個燒錢的，再加上還有一個行動組。這加到一起就是二百來人，這花費每月都是一筆大數目，哥哥愁啊！這你可得幫哥哥一把。”

　　為了潛伏計劃不留下痕跡，甚至經費都不再撥款，看起來戴處長絕對下了一番苦功，只不過秦川也沒辦法，他總不能拿自己的錢去補貼齊蘭峰他們吧。

　　秦川一攤手，“老齊，這和我有什麽關系，你總不會讓我出錢給組裡吧?”

　　齊蘭峰笑著說，“哪能讓你出錢，我和老王已經考慮過了，你小子來報館，總要有一個合適的理由，你只要能利用咱們這家報館，把老王他們電訊組的費用賺回來就行，情報組和行動組的經費，都由我那個貿易行來解決。”

　　秦川苦笑著說，“現在看新聞的不多，尤其是看國外的新聞的人更少，這個報館賺不到錢。”

　　齊蘭峰狡黠地低聲嘿嘿笑了起來，“不是有你小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