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見。”
三個人在司機師傅跟周敬學的幫助下,把行李都搬上車後,劉曉涵很大方的坐在了跟寧清一起坐在後排,然後很自然的打了聲招呼。
“好久不見。”寧清笑著應了句,隨後挺好奇的問道:“前幾天周老師沒找你談話?”
“找了啊,課間的時候在教室外面問我是否願意讓出國賽資格,給其他更需要的同學一個機會,被我拒絕了,他也沒多說什麽。感覺他找我的時候也沒報著太大希望。”劉曉涵很自然的答道。
寧清點了點頭,起碼他對周敬學的判斷還是沒錯的。這位周老師的確努力過,當然他也沒什麽壞心思,無非是對寧清很有信心,認為他能拿到國一,想幫學校再多拿一個能保送的名額。可惜的是直接被劉曉涵否了,所以壓力也沒傳遞到他這邊來。
不過劉曉涵能這麽乾脆的拒絕周敬學,也讓寧清對身邊女孩的想法有了興趣,遂問道:“為什麽?我聽說你已經確定明年就要出國留學,而且已經定好了是哪所學校,去不去參加這次國賽好像對你也沒什麽影響吧?”
“是啊,的確沒什麽影響,但我想去啊。我爸爸之前很早就跟我說過,願意犧牲自己的利益來成全別人是一種美德,但不是道德更不是善良。他對我的要求是不要覬覦不屬於自己的任何事物,哪怕我再喜歡。同樣,該屬於自己的權利跟機會,也不應該輕易放棄。
真正的善良並不是給予別人無限的包容跟忍讓,犧牲自己成全他人,而是致力於讓組成社會的每個人,在面對自身合理權益可能受到侵犯或者不公平對待時,擁有說不的權力,並成為約定俗成的規范。
而且我爸還說他這輩子所有的努力,都是為了讓我們一家人擁有拒絕的權力,我當然不能讓他失望。”
劉曉涵說完,笑了笑,露出臉上兩個小酒窩,搭配上笑起時彎如月牙的眼睛,顯得頗為可愛。
顯然女孩是以她的父親為榮的。
寧清也笑了,這話聽起來很溫暖,不過劉曉涵的父親要麽是個理想主義者,要麽說這番話的時候,並沒有跟懵懂的女兒談的太深入。參與過太多實際工作的寧清很明白自身合理權益這六個字,往往是跟人性綁定在一起的。
這番話聽起來很美好,但當真要較真“合理”兩個字的時候,卻是件極為複雜的事情。
“你不會覺得我的選擇很自私吧?”劉曉涵問了句。
寧清搖了搖頭道:“當然不會。我覺得這才是正常人。我的想法甚至更極端。我同樣尊敬所有願意犧牲自己,成全別人的人。但前提是那個人真的打心眼裡真的願意這麽做,並從這種犧牲中,收獲快樂。
但同樣我鄙夷任何站在道德高地,認為別人應該犧牲屬於自己的機會,去滿足更有需要的人。因為但凡開了個頭,你身邊的人就會對你提出更多更高的要求,直接到你不堪重負。說白了,我們都是俗人。
所以你的選擇在我看來很對。而且我早就想好了,如果你因為學校的壓力屈服了,我也不會遂學校的意,無非就是在九班再選一個願意去京州公費旅遊的。”
劉曉涵聽了寧清的話,明顯有些意外,眨了眨眼,道:“那要是學校還是不同意呢?”
寧清狡黠的笑了笑,回道:“最多放棄這次競賽,反正我這次參加競賽的目的那天在海州大學陰差陽錯之下,其實已經差不多達到了。”
……
兩人的聲音不算高,
但在小車裡也不算小。 坐在副駕駛假寐的周敬學斷斷續續聽了兩個高中孩子的話,忍不住扯了扯嘴角,甚至感覺額頭上有冷汗冒了出來。並開始在心底暗暗慶幸他為了面子,沒找學校幫忙給這兩個學生施壓。不然他都不敢想象此刻他會急成什麽樣。
最讓周敬學想不通的是,現在的孩子思想都已經如此成熟了麽?一般的成年人都不會想得這麽多吧?這聊的都是些什麽虎狼之詞?
坐在第二排的余宏偉則壓根沒敢加入兩人的聊天,此時他隻覺得這次他太幸運了,好運的家夥就不該有任何廢話。
……
京州,京漢大學本部,數學院。
跟全世界其他名牌大學的數學院一樣,每天進出這裡的人在外人看來,多少是有些偏執、怪癖以及不合群的。但這其實才是很常態。絕大多數普通人根本沒有資格每天在這裡進出。
畢竟這裡的人都是經過層層選拔,被判定屬於那種抽象思維、空間思維、邏輯思維能力都很縝密跟優秀的那群人,他們平日裡思考的問題在普通人眼裡大概跟天書沒什麽不同。
古樸教室裡黑板上那密密麻麻的板書足以說明一切。
別的學科大家還能調侃那大段的板書每個字拆開都認得,但連在一起就不知道是說什麽了。但在這裡,毫不客氣的說,沒有十多年的相關知識積累,就算把板書中的所有內容都拆開,大概也會懵逼那些古裡古怪的符號代表什麽意思。
這就是數學,一門讓人敬而遠之的學科。
不過此時雖然黑板上的板書已經寫滿,但其實教室內並沒有一個人,只有一位中年教授站在黑板上前,瞅著剛剛寫下的內容默默的發著呆。
如果寧清此時能在教室裡,大概就能看出板書上正在解決的問題正是他那天給周卓岩布置的作業——KLS猜想。不過在這裡大概率會被命名為寧清猜想。
就在中年教授還陷入深度思索時,教室門突然被推開,隨後一位穿著一件普通灰色夾克衫的老教授走了進來。
“打你電話一直不接,就猜到你在這裡。怎麽?還在想這個問題呢?”
“哦,陳老,您找我?什麽事?”
“什麽事?”
老教授反問了句隨後笑了:“范教授,這次是邀請你來做關於Number of irreducible in the cuspidal automorphic spectrum的報告,現在都已經兩點五十了,那邊等不到你人,打了十多個電話又沒人接,電話都打到小尹那裡了,我正好在小尹那裡談點事,猜到你可能在這裡,所以主動請纓專門來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