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殯儀館的大門,我低頭看了看手表,五點多,太陽正在緩步的落下,最後一絲余暉灑在殯儀館大樓上方赤黃色的琉璃瓦上,給人的感覺,這裡也不是那麽的冰冷。
院子裡送葬的人已經不多了,我揉了揉眼睛,抬腳走進殯儀館大樓。
我徑直走到了館長的辦公室,館長笑眯眯的看著我,眼神中竟透露著一絲驚喜。館長剛要說些什麽,這時來了個電話,我便識相的退了出去。
我左右看了看,轉身向胡桃的工作間走去。
此時胡桃正在為一具男屍化妝,認真的並沒有發現我的到來。我也有些許好奇,便輕輕的走了進去,站在身後,靜靜的看著。
那是一具看上去20幾歲的男屍,棕色的短發映襯著本來就蒼白的肌膚,顯得更是毫無生氣。
臉上雖然還有年輕人那豐富的膠原蛋白帶來的飽滿,但卻因稍顯厚重的妝容給人一種假面的感覺。男屍右側的眉眼似乎是縫合過的鼻梁處也有拚接過的痕跡。但是看得出他生前長的還是相當標志的。
此時的胡桃正在拚接男屍的身體,不知是怎樣慘烈的事故,這具屍體是從中間斷成兩截的。他從胸腔就是凹陷的,腹腔內的髒器也早就不知所蹤。
屍身是已經清洗乾淨的,胡桃早已為他穿好了一件對開的衣服,然後拿出一些類似海綿的支撐物,放在他胸腹位置,調整好高度後,系上前襟的扣子。
胡桃做的遊刃有余,輕松熟練。我在後面看的冷汗直冒。這丫頭膽子練得可真大,她就像是在給布娃娃裝扮一般,但那卻是一具殘缺可怖的屍體。
這時我聽到門口有人輕輕喚我,我轉頭看過去是何館長。不想打擾胡桃,我再次躡手躡腳的走出門去。
站在何館長身邊的是一個年輕人,此人和我差不多高,皮膚白淨。一頭微卷的短發,雙眸如杏核,給我的感覺就是四個字,男生女相。
“旗風啊,這是跟你一起搭伴的另外一個員工。晚上讓他好好帶帶你”館長笑眯眯的拍拍那個年輕人的肩膀。
“你好,我叫洛曉天。”只見那青年伸出了手,咧嘴笑著,露左側的一顆虎牙。
我慌忙伸手和他握了握手。覺得這個同事應該能比較好相處。
“你好,我叫酒旗風,以後還請你多多關照。”
“旗風,你來上班啦!”胡桃從她的工作間走出來。並且跟館長和曉天各自打了招呼。
“好好工作吧,我下班了,明天見。”說罷,腳步輕快的走出了大門。
“我也下班了,曉天好好指導新同事啊!”館長笑眯眯的交代後,也轉身走出了大樓。
隨後,小天帶我去換了工服,並又帶我在殯儀館內轉了一圈,告訴了我一些注意事項。館內的逝者家屬也逐漸的離去了,曉天帶我到辦公室關掉了在賓館的循環播放的哀樂。館內頓時感覺冷清清的,靜的可怕。
“對了,一直沒見到白雲飛,他今天什麽班?”我看著對面緊閉的黑色大門。忽然想起了那個黑發白衣的男人。
“你說小白啊,他就住在大庫裡啊!”
“啊!”我感覺後背一緊
“他住大庫,那不是存放屍體的地方嗎?”
“對啊!大庫的那些家夥,如果小白不在,會翻天的。”洛曉不毫不在意的說。
我聽的一頭霧水,剛想再問問,洛曉天拿起清掃工具,告訴我該進行夜班清掃了,我便暫時作罷,想著等以後有機會再打聽打聽。
殯儀館內很大,我們兩個人用了將近兩個小時才把衛生打掃好。看看表已經八點多了。殯儀館內除了我倆,和一直在大庫內沒出來過的白雲飛外,已經沒有任何人了。
有些許的疲憊,但是之前的一絲絲恐懼已經消失了,坐在辦公室,曉天拿出當日的一些記錄,邊整理便和我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著。
不得不說洛曉天是一個很好的工作夥伴,沒有什麽作為老員工的架子,有很開朗,和他一起工作還是很輕松的。忽然,寂靜的殯儀館,忽然傳來了一陣若隱若現的音樂聲。
我和曉天都停止了聊天,坐直了身子。
那個聲音飄飄忽忽,斷斷續續的回蕩在寂靜無比的大廳,我愣住了,洛曉天似乎也呆滯了幾秒鍾。他輕輕的站起身來,一邊輕手輕腳的向外走去,一邊自言自語。
“這是什麽家夥,怎麽還自帶BGM的?”
“啥?啥玩意?”我不明白。
“就是那種家夥啊,呃,就是你們俗稱的鬼啊。”洛曉天像在說著今天晚上吃點什麽一般,語氣平淡,又帶這一絲難以掩飾的興奮。
“開什麽玩笑,那玩意怎麽會存在!咱們可是根正苗紅的唯物主義戰士,什麽鬼啊,神啊的怎麽可能!”我是根本就不信,但卻也解釋不了在這無人的殯儀館,這音樂是怎麽回事。
“可能是逝者家屬落下的手機吧,你也別太緊張。”洛曉天嘴上說著,眼睛卻越來越亮,腳步也越來越快的向音樂傳來的方向行去。
我跟隨著洛曉天走到冷櫃的房間門口時,音樂聲戛然而止。但我們都確定,聲音一定是從存屍櫃裡傳來的。
這一排排的櫃子是存放屍體的,裡面的溫度一直在零下十八到二十度左右,這樣才能保證屍體不腐。我倆站在屍櫃跟前,又仔細的聽了聽,沒有聲音。
正當我不知該怎麽辦的時候,洛曉天一把拉一個櫃子,一個淡藍色的屍袋,鼓鼓囊囊的呈現在我面前。
洛曉天嘴裡叨叨咕咕的念叨著什麽,然後拉開了屍袋的拉鏈。一具膚色慘白,上面結了一層薄冰的屍體隨著抽屜的拉出,呈現在我的面前。
雖然我並不太害怕,但他突然的操作還是嚇了我一跳。
檢查一翻,洛小天拉上拉鏈,又把屍體推了進去, 關上了櫃門。
“這具屍體是剛存放不久的,所以膚色並沒有太大的變化。”洛曉天又拉開了另外一個屍櫃,邊檢查邊對我說
“雖然屍櫃的溫度極低,但時間長,屍體還是會發生變化的。如果是三個月左右的屍體,會呈現一種黑褐色的狀態。而且屍體會在低溫下有逐漸脫水,眼瞼,口唇會變成黃褐色,皮膚也會逐漸呈現皮革樣,眼球也會逐漸塌陷,眼瞼會呈現半症狀,手部皮膚也會萎縮。所以以前的人覺得屍體指甲會變長,就是這麽個道理。”
我認真的聽著洛小天給我的科普,心中竟然開始逐漸產生了對屍體的興趣。並也開始協助曉天檢查屍櫃。
忽然,一個熟悉的音樂聲在我耳邊的櫃中響起,我倆對視一眼,關上了手中的櫃門,一起走到了音樂響起的櫃門前面。
曉天深吸一口氣,示意我向後退幾步。然後緩緩的拉開了櫃門。
隨著櫃門的打開,音樂聲也一下清晰了拉出放著屍體的平板。映入眼簾的不再是淡藍色的屍袋,而是兩個緊緊貼在一起的人。
我一眼便認出躺在下面的男人,是剛剛胡桃下班之前拚湊修善的那句男屍。而在他的懷裡,俯臥著一個女人。
因為這個男屍的胸腔和腹腔是海綿堆積起來的,所以這個女人掏空了他胸腹中的海綿,將自己的上半身埋進了男人的胸腹之內。
女人的頭正在男人曾經心臟的位置,由於極低的溫度將兩人凍在了一起。女人的一隻手向上伸展放在男人的臉頰上,不知死活,而手機則不放棄一般的在她腿邊唱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