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城。
剛歷冬,入春正迅期,細雨連天地,務農時。春分剛過,雨正下得歡,點點滴滴細細瀝瀝,洗刷著人間大地,天地再煥生機。
陣陣涼意讓人覺得還在冬季裡,可冬季的無情是不曾有春季的溫潤的。城裡的文人墨客們紛紛提筆落意,相互把酒言歡不與愁。
丘城內外充滿了歡聲笑語,而此時的“常樂”卻是全身冰涼:
“父親,您怎麽了!?”
常樂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一切,年邁的老父親倒在了破舊的木床邊,側臥著一動不動。常樂又輕輕喚了幾聲,沒人回應他,他腳步顫抖著,慢慢靠了上去···
“父親,您是不是喝酒喝多了?”
常樂蹲下身子,強忍著不讓淚水流下,伸出手輕輕推了推地上的父親,父親側著的身子翻了過來,那張熟悉又枯瘦的臉龐出現在常樂的眼前。
嗬~
狂跳的心臟讓常樂忍不住地深呼吸,他抱著最後的那一絲希望,緩緩的把手放在了父親的心臟處···
沒有心跳!常樂最後的希望破滅,他痛苦的別過臉去,眼淚終於止不住得流下。
“父親啊~!”
一聲長嘯劃破了這座老舊破落而死寂的一進四合院,不遠處,樹上掛著的貓頭鷹被驚醒,不憤的叫了幾聲,而更遠處,一群驚鳥冒著細雨飛出了森林。
“我早該想到的,家裡早就窮得連酒都喝不上了,您又怎麽會喝酒喝醉了呢。”
常樂臉上還帶著淚痕,有些呆滯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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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常宅。
由於家裡沒錢安葬父親,常樂隻得把“常家老宅”賣了出去,換了些許錢財,在後山找了塊空地,才把父親安葬了。
原來,早在數月前,常父便已患上了惡疾,但為了不拖累兒子,他只能一點藥也不吃強撐著,直到撐不住的這一天······
正廳內,常樂跪在地上,腳邊放著一個包袱,他眼神複雜的看著常府內外,久久無言,最後,他重重地叩了一個頭。
今天是府宅轉讓的最後期限了,從此以後這棟院落與他再無任何關系。
“父親,對不起!孩兒···”
常樂攜了包袱,緩緩站起身來,眼神裡的那一抹悲傷被堅定的光茫佔據。向生活了近二十年的家看了最後一眼,常樂轉身大踏步的走出門去,不帶一絲留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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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丘”位於“丘城”北面,丘城正是依此而建,因此而名。
沙丘山是一座峰巒雄偉、挺撥險峻、群山巍峨的大山!山上怪石嶙峋、山明水秀、凶險異常,常人不敢深入!
傳說,在這座山上曾經有過一條黑龍,它呼風喚雨、無所不能,倚仗著自身強大而奴隸著山上的人們。直到有一天,山上天降隕石,後又有其子一劉一項領十二神將討伐巨龍,經戰數月,山河破碎,天崩地裂!最終伏龍於沙丘,天下皆服,臣於劉公。世人又稱,“沙丘之變”。
更有詩雲:丘風烈烈經百世,世道從此享太平!
“這就是沙丘嗎,果然不好走!”
沙丘山上,常樂背著一個粗布包袱,靠著一顆樹氣喘籲籲的感歎道:“哈哈,這麽多年還沒來過呢,能死在這裡也不錯!”
自從別了家院之後,常樂便出了丘城一路直奔沙丘山而來,他已生了死志,想在此一死了之。
只因昨日又下了一場雨,沙丘山上雲霧繚繞,而山路是免不了泥濘的。
一邊休息一邊看著山上的風景,常樂隨手牽起掛在腰間的舊葫蘆,一隻滿是老繭的手撥開木塞,仰頭向嘴裡灌了幾口清水。
“哈哈哈~靈羅少年逍遙子,不負人間道長存!真是好生瀟灑!”
“嗯!?”
常樂一驚,轉頭看向聲音來處。
只見一位背著一把紅色油傘的中年道人,騎著一匹黃牛從山間草木中走出,而坐在牛背上的道人正笑眯眯的看著常樂。
放下了此生執念,加上恢復的幾分少年心氣,常樂此時已是有了些許超凡脫俗之氣,只是少年對此並不自知。
那唇紅齒白的少年,用他那略帶英氣的眸子掃了道人一眼,有些不耐煩的張口說道:
“你是誰?別來煩我了。”
徐子崴輕笑一聲,並不在意少年對他的嫌棄,轉而說道:“在下徐子崴,道號“逍遙子!幸會。”
“哦哦。”
“莊周是我師父,徐福是我弟弟。”
“噢噢。”
徐子崴嘴角抽搐了幾下,暗道:“不應該啊,這小子難道沒經過九年製義務教育嗎?怎麽沒反應啊!?這可是莊子、徐福啊!!!”
常樂無語的看了道人一眼,想道:“什麽莊周徐福的,跟我有關系嗎?我tm都不想活了!”
“咳咳,小朋友~你想不想長生啊~?”
常樂呆了呆,緩緩搖了搖頭,滿是滄桑道:“不過生死而已,長生更非我意!”
道人又笑道:“唉!剛入世,少年不更事,才愛放縱,才想出世,何必呢?何苦呢?”
常樂吃了一驚,死死盯著道人,有些結巴道:“你…你在說什麽!?你知道什麽?”
徐子崴捋了捋長須,對常樂歎道:“方生方死,方死方生。你怎麽知道死了就一定能結束呢?你怎麽知道死了不是另一種活著呢?”
“我…”
“夫人生若夢,你不知長生,也不懂生死!你知道輪回嗎?”
“我聽父親講過一些。”
“嗯,輪回大苦啊!一世後又一世,生後又死,死後又生。反反覆複,永遠永遠…”
“那長生不也一樣嗎!?”
“不一樣,不一樣!長生之道,在齊齊物,在逍遙,在止於無我!”
常樂大為震撼,仁者心動,確實,如果死了還不如活著的話呢?不如向死而生,去修煉長生之術!
常樂向道人問道:“長生我已經知道了,如何才能長生?”
徐子崴大笑一聲,從袖中拿出一把竹簡,把背上的紅傘也一並遞給了常樂。
“記住了!它叫《攬長生》,這把傘叫《靈羅傘》一並與你了!我道攬長生!~哈哈哈哈哈~”
常樂剛一接過,道人卻騎著黃牛走入了草木之間,不過眨眼間就消失不見了。
“喂!喂!你…”
常樂大叫,見道人真的不見了,隻得罷口。
“攬長生?好霸氣的名字!”
常樂席地而坐,一手打開竹簡觀看,一手將“靈羅傘”放在了膝上。
“天上天下,唯道長存。天地與我並生,萬物與我為一……”
“第一篇,逍遙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