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年我們很快就學到一個新技能，學名叫五公裡武裝越野，野不野的我不知道，但絕對是真武裝。

　　在當時這是極其痛苦的項目，比起普通的輕裝五公裡多了二十多斤的負重，也就是一支槍、一壺水、一張防毒面具、一頂雨衣、幾個彈匣、幾枚手榴彈和一些其他的必要裝備。

　　但及格線隻多了一分鍾。

　　負重和體重是截然不同的，二十多斤負重的干擾遠遠超過長在身上同等重量的肉，尤其是那些本身體重較輕的秀兒，同樣重量的負重對他們所造成的影響或許會更大一些。

　　而且奔跑速度越快，裝備在身上的抖動幅度就會越大，一趟跑下來幾乎所有人身上的皮膚都會紅一片，在五公裡的漫長路途中，每個與身體之間有接觸的銳鋒都有刮破皮膚的可能，尤其是那把槍。

　　一開始我還試過拎槍，抓著上護木跑了一場，結果那次成績不是很理想，後來就一直采用最傳統的背槍，雖說後背上肩胛骨的突出位置時常被磨破，但為了成績犧牲一些東西在所難免，恢復幾天就好了。

　　第一次把那身裝具固定在身上的瞬間，眼前的世界就好像變了一個顏色。

　　剛起步，身體就會感到有些僵硬，想要跟沒有帶裝備時一樣自由變速完全不可能，畢竟質量越大，慣性越大。

　　或許這就是阮東所曾經感受到的、身體不由自己的感覺。

　　尤其是最後一公裡那段路，體力在前面的路途中幾乎已經消耗殆盡，也還是必須要全力加速，明明沒有受傷卻會感到渾身劇痛，仿佛整具身體都在嘯叫著讓你停下來，身體會有一種逼近極限隱隱快要崩潰的感覺。

　　就好像是熾天使第一次穿上甲胄，在意識的世界裡會快速閃動地獄般的圖景。

　　但強大的修煉者們很快就會從噩夢般的狀態中蘇醒，用無堅不摧的意志對抗不堪一擊的本能，並在那段寶貴的時間內強行壓製住痛苦抵達終點。

　　結束之後卸下裝備，身體很快就會恢復到正常的狀態，除了濕透的迷彩和頭上飄散的熱氣，仿佛什麽也沒有發生過。

　　但自此以後，每次扎上這套裝具的那一刻，身體都會回憶起第一次訓練時的情景，那是一種從心底蔓延出的深深無助。

　　而那，還不是我們在深淵中所能感受到的最生無可戀的絕望。

　　過了一段時間跟隔壁連隊一起在裝甲車廠考核武裝五公裡，裝甲車廠的一圈恰好就是一公裡，只需要跑五圈。

　　分配號碼布的時候我眼睜睜地看著發牌員把寫著0001字樣的那塊抽出來發給了我，仔細看了看那個數字我頓時感到壓力山大，心說如果不跑個前幾名恐怕都有點侮辱這個號碼牌。

　　出發前，不到十米寬的起跑線上很擠，一開始根本邁不開步子，按照慣例，我還是在後面慢慢起步，小心調整步幅，讓身體逐步進入活躍狀態，等前面的人漸漸散開。

　　前三公裡其實感覺還好，第四圈開始的時候看到前面還有黑壓壓的一大片，不拚屬實是不行了，只能調整呼吸強行提速，第四圈快結束的時候還是跟以前一樣感覺肩膀和頭部漲痛，並非那種實際受到傷害的銳痛，倒像是血液積壓不暢所引起的鈍痛，憋得快要炸開那種感覺。

　　而且隨著血液的慢慢堆積變得越來越強烈。

　　最後一圈只能硬頂，注意力不集中是沒辦法全力衝刺的，當時我只能握緊槍身上的一塊尖銳金屬，用強烈的銳痛來對抗難以抗拒的鈍痛。

　　僅剩最後二百米的時候前面已經不剩幾個人了，我直接放下扶槍的手，甩開膀子拚全力衝到了第一，跑出了21分59這個前所未有的成績，也算是對得起膝上這塊0001的號碼布。

　　當時衝線的時候那個負責記錄成績的哥們跟我說還有最後一圈，奶奶的，我是第一哪來的最後一圈，再來一圈我就成倒數第一了。

　　結束後緩了緩卸下裝具，手上銳利槍身的印痕久久未能褪去。

　　全程的發揮還算是不錯，唯一可惜的就是那天考核更注重的是整體成績，不拋棄不放棄，不落任何一人，我拚命拿到的第一並沒有什麽實際價值，早知道就在路上給連隊的兄弟們多背幾支槍了。

　　我能在這方面取得還算不錯的成績，或許就是因為那種身體接近極限時隱隱要崩潰的感覺有些讓我著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