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殺了幾個負隅頑抗的山賊後,張虎帶人成功接管了山寨。
他一邊讓人將寨門重新用石頭堵上,一邊讓人去通知寨內的人全部到廣場上集合。
老人拄著拐杖,婦人抱著幼兒,哭哭啼啼地從屋子內走出來,緊緊依偎在聚義堂外的廣場上。
鄉勇握著寒光逼人的腰刀,將山賊的家眷圍在中間,張虎走近看著眾人。
“老子不喜歡殺人,可要是你們的兒子,你們的丈夫,你們的父親,堅持負隅頑抗的話,老子也不介意當一回壞人。”
他的話嚇的不少人心顫,人群中的哭泣聲明顯大了。
“只要他們肯投降,官府就不會殺他們,也不會為難你們,都好好想想怎麽勸降自己的親人。”
“狼煙升起有段時間了,他們差不多也該回來了,你們的時間不多。”
寨門被石頭重新堵住,而且比之前堵的結實,親衛隊的人登上寨牆,隨時準備應對來自寨外山寨的反攻。
於大保帶著兩百多山賊一路疾行,在寨門被堵一刻鍾後衝上了走馬嶺。
“還是來晚了。”
望著寨牆上穿著赤紅衣服的鄉勇,於大保知曉官軍已經控制了整個山寨。
“趁著官軍攻下山寨不久,我們全力攻進去,將寨子奪回來。”於二保提議道。
“大當家,不能攻啊,我們的妻兒老小都在山寨裡。”
於二保憤怒轉身,扯著對方的衣領吼道:“你不攻,他們能將妻兒老小還給你嗎?”
那些同樣不想強攻的山寨本欲開口,卻被他的話給堵了回去,不知道怎麽說。
寨牆上的鄉勇同樣發現了衝上山來的山賊,就見其中一個鄉勇跑下寨牆,來到張虎身邊說道:“哨正,外出的山賊回來了。”
這名鄉勇並沒有刻意掩飾,山賊家眷聽的是清清楚楚。
張虎看向騷動的山賊家眷,說道:“聽到了吧?誰先來?”
人群最前面一個抱著幼兒的婦人舉起手,聲音很小的說道,“小婦人願一試。”
“你過來。”
婦人的聲音確實很小,可離得近的張虎正好聽見。
婦人抱著幼兒站到一邊,張虎繼續問道:“還有誰?”
有了第一個的出現,那第二個第三個的出現就簡單多了,近千人中不斷有人舉手,喊著要勸自己的男人、兒子、父親歸順官府。
張虎從中點了二三十個人,有的是總角的小孩,有的是拄著拐棍的老人,更多的還是抱著孩子的婦人。
婦孺老弱登上寨牆後,急忙扒著牆往外看,在眾山賊中尋找自己的親人。
“大根,你就降了吧,就算不念著我,也要想想你的兒子啊,你們老紀家可是三代單傳。”
“壽啊,我的兒,俗話說的好,民不跟官鬥,你可千萬別做傻事兒。”
“爹,我是狗兒啊,官爺說了,只要你投降就沒事兒了。”
於大保正想辦法呢,冷不丁見到寨牆上一群人一邊揮手一邊大喊,他心到要糟,下一刻自己這邊兒也有人跟著喊起來。
“婆娘,我降,降了,只要官府不為難你們娘倆,叫我死都行。”
“官爺,你們別傷害我爹,我降,降。”
“別殺我兒子,我不當山賊了。”
寨內寨外都有人在喊,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簡直就是一個大型認親現場。
於二保很生氣,對著那些又哭又喊的人連踢代踹,可拳腳落在那些人身上,
對方卻渾然不覺,只是一個勁兒的喊著降了。 這讓他更為惱火,拔出刀就要將叫的最凶的人給砍了。
幾個頭目見狀,立馬衝上去抱住他。
一個頭目叫:“二當家,不要啊。”
另一個頭目說:“冷靜,二當家冷靜。”
絕大部分弟兄都有家眷在寨內,這一刀砍了下去,那可就是捅了馬蜂窩。
當然了,這幾個頭目也有私心,因為他們的家人也在寨內。
之前不投降是因為不知道官軍的態度,既然官軍已經說了投降不殺,那為了寨內家人的安全投降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老二,住手吧。”
於大保走過去掰開於二保的手,拿走了他手裡握著的刀。
“弟兄們跟了我這幾年,上刀山下火海,從來沒皺過眉頭。現在只是想保住自己的妻兒老小,若我連這個都不答應,那還是不是人?”
“可是大哥。”
於二保豈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可是所有人都能投降,唯獨他們兄弟倆不能投降,一旦投降命就沒了。
“沒什麽可是的。”
他打斷於二保的話,轉而看向眾山賊說道。
“諸位弟兄與我兄弟二人聚義走馬嶺,原本只是為了求活,如今你們為了保住自己的家人要投降官軍,於某無話可說。”
聞聽此言,眾山賊激動叫道:“大當家,我們跟官軍談條件,他們要是不饒了你跟二當家,我們就不降。”
“對,我們就不降。”
於大保擺手繼續說道:“但我兄弟二人卻不想成為官軍的刀下之鬼,今日就此別過。”
他比誰都清楚,弟兄們的心散了,說什麽不饒了自己就不降,那只是極少數人的想法,絕大部分弟兄隻想保住家人,目的很單純,卻又非常的絕情。
說罷,於大保轉身而走,於二保輕哼了一聲,也跟了上去,留下眾山賊羞愧的低下了頭。
寨牆之上,張虎望著這一幕,有些摸不著頭腦,“他們這是在幹啥?”
旁邊的鄉勇不確定的道:“那兩人應該是山寨的當家的,看樣子是要離開。”
“離開,就他們兩個人?”張虎吃驚地反問。
身旁的鄉勇點頭,“看情況是這樣的。”
寨外的山賊也沒給個準信,倒是降還是不降。
張虎又不了解情況,不敢輕易出寨去追兩人,以免中了山賊的鬼計,只能眼睜睜看著對方離開。
“現在不是傷感的時候,救親人要緊。”有頭目說道。
“是你逼走了兩位當家的。”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厲聲說道,言語之中充滿了憤怒。
眼見這兩人有吵起來的架勢,其余頭目立馬過來勸架。
“都是自家人,有什麽可吵的。”
“兩位當家的離去,不就是為了讓我們救親人嘛,我們若是不救,不僅不是人,還辜負了兩位當家的好意。”
“大器,你妹妹可還在官軍手裡呢。”
聽到這話,史大器瞬間冷靜了下來,他自己何嘗不是受了兩位當家的恩澤,又有什麽臉去說別人呢。
“好了,現在想想誰去跟官軍談投降的事。”有頭目說道。
“我去吧。”
聞言,眾頭目看向史大器沒有說話,他只是普通山賊,雖然敢打敢殺,卻不是頭目,代表不了眾人。
見此,史大器繼續說道:“全叔跟我一起去,你們總該放心了吧。”
聽到這話,頭目們才松口,“全頭,就麻煩你跟大器跑一趟了。”
全頭,具體叫什麽沒人知道,因為是寨中的頭目,所以弟兄們都稱呼他為全頭。
寨牆上,鄉勇指著走來的兩人,“哨正,有兩人過來了。”
就見那兩人中的中年人叫道:“我們過來是談投降的事。”
待到兩人來到寨牆下,張虎率先問道:“之前離開的兩人是山寨的當家的?”
“是。”史大器回道。
“他們怎麽走了?”張虎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史大器回道:“兩位當家的不想做你們的刀下之鬼,又不想為難我們,所以就走了。”
張虎沉默了,自家少爺是準備將山賊收為己用的,既然要收為己用,那就不可能留著山賊的那位當家的,否則山賊就不可能做到真正歸心。
見此,史大器說道:“兩位當家的說的沒錯,你們果然要殺他們。”
旁邊的全頭狠狠瞪了史大器一眼,低聲道:“還想不想救你妹妹?想救就少說話。”
史大器張了張嘴,可一想到自己的妹妹還在狗官手裡,他又將嘴閉上了。
全頭恭敬詢問:“官爺,當真只要我們投降就放了我們的家人,還不殺我們?”
“對,我們說到做到。”
史大器小聲嘀咕,“說的好聽,到時候我們投降了,你們又想要殺我們,我們豈不是蒸籠裡的魚肉。”
“蒸籠裡的魚肉?你是想說案板上的魚肉吧?”張虎撓著頭問道。
他最怕這些學問了,不過在自家少爺身邊呆久了,耳濡目染之下也學會了一些東西。
史大器輕哼了一聲,撇過頭去,以掩飾自己沒文化的尷尬。
全頭卻是打圓場道:“官爺不要怪罪,他還是個孩子。”
這個時候史大器的作用就體現出來了,他唱黑臉,全頭唱白臉,一句他還是個孩子,作為大人的張虎就不好與他計較了。
雖然全頭在打圓場,可是史大器的擔憂也是他們所有人的擔憂。
“等你們加入了鄉勇後,就是自己人,我們是不會對你們家人動手的。”
“想讓我們進入鄉勇?”史大器與全頭都非常震驚。
“要不然我們幹嘛費那麽大的功夫對付你們?”張虎反問。
全頭一想,覺著很有道理,據他所知,扶風縣的鄉勇可是有著一千多人,比走馬嶺與四郎山的山賊加起來還多許多。
於是他連忙笑道:“官爺,還請放了我們的家人,我們馬上就投降。”
“不著急,再等等。”
張虎的話讓全頭一驚,以為是出了什麽變故。
這時張虎也注意到了他的異樣,解釋道:“等我家少爺來了,你們再降。”
全頭笑著說道,“哦,明白,明白。”
張虎撓了撓頭,總感覺對方會錯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