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賀無力地捂著脖子，那噴薄而出的血液無法根本無法遏製，那一箭，破開了堅韌的皮肉防禦，完全足以擊穿木板，甚至是鋼鐵，完全無視了他引以為傲的鍛骨修為。

　　畢竟，終究只是肉體凡胎。

　　即便是鍛骨武者，傷到動脈，流血不止，一樣會死。

　　徐光看著張賀緩緩跪在地上，生命力頑強，仍然有動作，便又趕緊補了一箭，穿透面前的老人的胸腹。

　　——之所以不往瞄準腦袋，是因為可能造成的腦漿迸濺的場景，即便只是想象一下，也讓人十分惡心，不敢嘗試。

　　他暫時還沒有到這種地步。

　　張賀趴在地上，終於徹底失去了呼吸，再沒有動靜，下身傳出惡臭味。

　　徐光這才放松，平靜淡然的表情一下子完全無法繃住，徹底垮塌，胸膛劇烈地起伏，視線不由得向旁邊移動，但旋即很快轉回，深吸一口氣，再緩慢吐出，如此重複幾次。

　　他苦笑了一下，以複盤的方式緩和自己的心情，呢喃出聲:

　　“之所以能夠成功反殺，雖然有示弱的原因，但終究，還是因為不管怎麽樣，一個看起來只有十六七歲，不超過二十歲的年輕人，無論如何都無法讓人相信，他竟然有鍛骨層次的修為，根本不合常理，但凡再多加十幾年的年齡，都必然會讓張賀有一定的警覺，會擔心對方刻意示弱。”

　　“呼。”

　　他吐出一口氣，忍著膈應，在張賀身上翻找，畢竟不管怎樣，不能錯過可能存在的戰利品，他可並不富裕。

　　“足足有五百兩的銀票，可真有錢，說不定逃往路上就洗劫了哪一個富商。”

　　徐光咂咂嘴，感歎一句，毫不猶豫地揣進自己胸口，用衣服擋住，拍了拍。

　　“這樣看的話，三人裡面最厲害的老大古長風，身上只會更多，而且，說不定就有一部分沒帶在身上。”

　　徐光起身，正打算直接離開，但眼神閃了閃，似乎想到了什麽，又低下身子，將自己的箭從張賀身上拔出來。

　　這些箭的箭頭，都是托鐵匠鋪打造的。

　　至於屍體，反倒不用擔心，林子裡的野獸不會放過這些骨肉的。

　　堂堂一名武者，死後和普通人沒有任何區別。

　　“沿途上的箭也要收集起來，不能遺漏，幸好帶了多少支箭我心裡都有數，最主要的是……”

　　他抬頭，視線望向來時的方向，仿佛可以穿透濃鬱的黑暗，眼瞼微垂，將情緒盡數遮擋，然後大步邁開步子，歎息一聲: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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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邊，林大正坐在一塊石頭上，大刀往地面一插，就這樣力氣，頗有些無所事事的樣子，屢屢往張賀離開的方向張望，到最後，實在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二哥怎還不回來，大哥還在等著我們呢，回去晚了，他要是生氣了，脾氣控制不住……”

　　說到這，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不知是因為夜晚的冰涼，還是因為想起了某種恐怖的場景。

　　“回來了。”

　　他耳朵微動，立馬就注意到了那不加掩飾的腳步聲，臉上露出笑容，站起身來，想要迎接凱旋的二哥。

　　相比，此時一定拖著一具足夠年輕溫熱的軀體，一路淌血。

　　就是有些浪費……

　　他小聲嘀咕了一句。

　　“不對！”

　　他眼神一凝，突然意識到了什麽。

　　“腳步聲不對。”

　　他低聲喃喃，

眯起眼睛，仔細望去，想要看清更多細節，身體隱隱戒備，不再前進。　　銀月被黑雲遮掩，星辰的微光斜照在山林的土坡上，發出若有似無的紅色光暈，閃爍著怪異的光，在漆黑如墨的夜空中瞥視著，就像一隻可怕的眼睛，神經兮兮地眨動著。

　　一眨一眨。

　　直至混入銀白的光，直至看清來人的身影。

　　一個少年，一個面色平靜得像一潭幽深的死水的少年。

　　手上有鮮血滴落。

　　雖然沒有屍體，但就如想象中的一般，透著絲絲溫熱。

　　大概唯一的意外，就是身份的轉變，這一刻，獵物變成了獵人。

　　這一瞬間，莫名的恐懼一下子攥住林大的心臟。

　　他的身體無比誠實，想都沒想立即轉身逃竄，根本沒想過要問清楚原由。

　　此時，他唯一的想法，是將這一切報告給大哥古長風。

　　他的身後，一支箭破開空氣。

　　沒有半點意外。

　　箭頭從胸膛露出，帶出大片灑落的鮮血。

　　如果說，面對張賀，徐光還尚且需要使用計謀，那麽，面對林大時，則完全是碾壓。

　　不僅僅是因為差了一個境界，實力並不對等。

　　也是那一刻，未知的恐懼竟然擊碎了林大的心防，完全沒有攻擊的打算，愚蠢地暴露了自己的後背給敵人。

　　尤其在相隔一定距離的情況下，弓箭的優勢十分之大。

　　“一寸長，一寸強”，這可不是一句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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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天后。

　　泗水坊內。

　　徐光正漫步於大街上，隨著人來人往的聲音一同前進，表現得十分普通。

　　他的身上，帶著從張賀身上搜到五百兩銀票，奇怪的是，在林大身上，卻只找到一些碎銀。

　　至於功法，更是完全沒有。

　　果然，一般來說，都不會選擇帶這種東西在身上。

　　他倒是沒有什麽失望的情緒， 暫時並不太急切。

　　何況光霧已經耗盡。

　　這一次，隔了五天再次回到泗水坊，便是為了何老先生手上的雕像。

　　雖然他謹慎起見，沒有第一時間前往泗水坊，而是選擇隔一段時間，但事實上，張賀和林大的通緝令依舊掛著，似乎沒人察覺他們兩已經死在林子裡。

　　或者說，屍骨被野獸啃咬，所剩無幾，都辨不出人形了。

　　徐光正思索著，突然聽到路人的討論聲，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兩個男人:

　　其中一個說:“你聽說了沒，最近啊，那王家村，失蹤了五六個人，都不知被什麽給抓走了。”

　　另一人有些害怕:“難不成是什麽凶狠的野獸?”

　　最開始提出話題的男人譏諷似地笑笑一笑，說:“附近哪有這種野獸，有的話，以前怎麽沒有這種消息傳出來，而且，一般的野獸，無論是徐莊主，還是柳大人，都能輕易解決。”

　　那先前感到害怕的男人一時面上過不去，臉燥了一下，但還是嘴硬著問:“那你說，不是野獸，是什麽?”

　　“我，我怎麽知道，哼！我要是知道，還在這和你說話，早報告給柳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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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泗水坊雖然不大，但周圍也有幾個小村落，王家村就是其一，像是飛雲莊，前身正是徐家村，不過如今已經獨立，不受柳衡管轄，完全在徐莊主的統領下。

　　利用靈敏的聽力竊聽八卦的時候，徐光任由思緒發散著。

　　想著想著，突然皺眉，聯想起了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