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綠衣小拳頭的一再捅咕下，盧榮才笑著迎出去，他就喜歡看綠衣這種心慌意亂時嬌嗔的小模樣。

　　綠衣只是他的妾，爹娘打算等他二十歲時再替他娶一房正室，他卻不打算要，想著有合適機會告訴爹娘把綠衣扶正就好。

　　“表嫂呢?我去給她問個早安。”呼延略倒是很懂禮數。

　　盧榮一把拉住他:“她有點頭疼，還沒起。”

　　呼延略聽了便同他往前廳去吃早飯。

　　一碗清粥剛喝了半碗，今天領班的王班頭進來報:“稟大人，有人來報人口走失。”

　　盧榮和呼延略對視一眼，問:“可有狀紙?”

　　“沒有，是倒夜香的李老漢，說是他女兒帶著外孫女來投奔他，結果女兒在北門外走失，他昨兒夜裡找了半宿，今天天剛亮就又去找未找到，故來報官。”王班頭做事穩健，待人厚道，不似那個李班頭整日裡陰陽怪氣。

　　盧榮也不升堂，讓王班頭將李老漢領到後堂問話。

　　李老漢年逾六旬，走路快而有力，很是康健;他外孫女十五六歲的樣子，雖衣著寒酸，面容憔悴，卻長得眉清目秀，骨肉均勻。

　　小蓮既是第一次進縣衙，更是第一次見到縣令這樣大的官，心裡害怕卻又好奇，不覺偷眼打量他們。

　　屋裡站著兩個年輕人，一個二十上下，雖細眉細眼，卻很俊秀，只是略顯威嚴;一個十七八歲，長得就像畫裡美男子，臉上掛著微笑，很是可親......

　　小蓮正偷眼觀察，冷不防被李老漢拉拽著跪在那個略顯威嚴的人面前:“小老兒李化給青天大老爺磕頭。”

　　李老漢在講述事情的經過時，呼延略一直在看表哥常服上繡的萬字不到頭的圖案。

　　姨媽家設有繡房，裡面有五六個繡娘，個個繡工精湛，自己因為自小愛鬧肚子，從小就戴肚兜，冬天的棉肚兜和夏天的絲肚兜都是姨媽送的，現在還戴著肚兜呢，上面繡的是一個銀葫蘆，甚是精巧好看......

　　“有位老爺家今日出殯，他家的祖墳離河溝很近。”一個低低但很潤澤的聲音傳來，令呼延略的視線從盧榮的衣服上移開。

　　說話的是小蓮。

　　呼延略嘴角漾起一絲淺笑。

　　李老漢忙說:“是秦老爺的娘今兒下葬。”

　　王班頭忙解釋:“是秦老秀才是咱雍丘的名士。”

　　盧榮自然知道這個秦秀才，朝廷對他這類有功名的人很是優待推崇，差役、徭役都和他們無乾。

　　這個秦老秀才才名遠播，深得鄉鄰敬重，到了年終歲末，自己這個一縣之父母官還得親自給這些士紳名流送餅果，紅包。

　　半年前自己剛到雍丘恰逢新年，印象中秦秀才是個文雅清瘦的老者。

　　盧榮讚許地衝王班頭微笑點頭，然後征詢表弟意見:“我們去北郊看看吧?”

　　出了城門，沿途便看見滿地的紙錢。

　　管家吳大很惱火，找好為秦老太太下棺木的是四個土工，其中的劉漢到現在還沒到！

　　土工吳祥說昨晚他和劉漢在墓地為墓坑做掃尾，兩人一起回的城，約好今早卯時在大柳樹下碰面一同來墓地的，等了一盞茶的功夫不見人，他跑去劉漢家找過，他媳婦說劉漢昨夜一宿違規，想是又去賭博了，他怕耽誤下葬，就自己先來了。

　　吳大猛抬頭，看見了坡上的一眾人等，一眼認出了其中的縣大老爺盧榮、張典吏和王班頭。

　　心想秦老爺面子怎麽會這麽大，

老娘出殯居然驚動了縣令親自來送葬?　　他忙去告訴了秦老秀才，老秀才內心甚是激動，忙不迭上來施禮:“亡母下葬，怎敢勞動知縣大人?”

　　盧榮笑著說:“現有一件公案恐叨擾老夫人些許，等事畢，本官親自為老夫人覆土為安。”

　　見秦秀才不語，吳大弓腰道:“大老爺，您先示下。”

　　盧榮便簡單說了一下邵氏失蹤案，然後說:“秦老夫人今日既下葬，昨夜墓地一定有土工在此勞作，可叫來問問話。”

　　吳大說:“墓地近幾日一直在動工，昨晚只有吳祥和劉漢在此處平整路面，而劉漢至今杳無音信。”

　　盧榮和呼延略對視一眼:“我們可否下去看看?”

　　吳大看看主人顏色， 得到主人默許後前面領路，眾人下到了墓地。

　　“老爺，您看，這是我娘打水的竹筒。”小蓮在草叢裡一眼看見了竹筒，遞給呼延略看時滿臉是淚。

　　“我不是老爺，是布衣，他才是老爺。”呼延略衝盧榮揚揚下巴，接過竹筒，卻不忍看小蓮的淚眼。

　　“布衣老爺，我娘昨晚肯定是在這兒走失的，您看，那個人！”小蓮用衣袖拭著淚水，低聲說。

　　小蓮指著幾個圍在棺木旁的土工中的一人，其他的土工都一臉茫然地在竊竊私語，只有那一人目不轉睛地始終在看向這邊，看還心虛地用草帽遮擋視線。

　　呼延略第一次認真打量了一下小蓮，大跨步走過去問吳大:“那人叫什麽名字?”

　　“吳祥。”

　　“哦，就是昨晚和失蹤的劉漢一起再此處平整路面的土工?”呼延略說。

　　吳大點頭:“您記性真好。”

　　吳祥所述基本與吳大轉述的一樣。

　　“你今早去找劉漢時是敲門，還是叫門?”呼延略插話問。

　　吳祥道:“我們很熟，自然敲門的同時就叫，劉大嫂！劉漢哥可起了，我們今兒有活呢！”

　　呼延略與盧榮低語了幾句，盧榮對張典吏說:“請派兩名快班隨吳祥再去一次劉漢家，如尋著劉漢一同帶來，如尋不著，一定再把吳祥帶回來！”

　　說完，意味深長地看著張典吏一笑。

　　張典吏心領神會，吩咐兩名有經驗的快班:“聽見了?快去快回，照看好吳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