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詩歌能提升人的維度。
褲子雲能通過詩歌暫時把六仙子從痛苦的淵藪裡打撈出來,讓她們勇敢地面對現實。
用詩歌可以對付影影綽綽、危機四伏。
無論巧笑倩兮,抑或美目盼兮,希望不滅,生活便開卷有益。若能再加點愛情的調料與對未知的向往,明天就能栩栩如生、躍然紙上。
沒有花上霜的青城山,生活還得繼續;沒有豆娘的日子,夢想還得開花。
不知不覺,上官雁的葬禮已迫在眉睫。
褲子雲四下張羅,成為青城山道家門派的主心骨。
師娘上官雁一生無兒無女,褲子雲就是她的孝子。
他頭包白色孝帕,端著靈牌,每每有參靈的俠客前來,都要作為孝氏一方,畢恭畢敬、叩首跪拜,直到被扶起。
六仙子也忙前忙後,一起分擔風雨憂愁。她們美麗的身影能排解悲傷,恬靜的儀態能化解痛苦。從某種意義上講,很多參靈的俠客都是奔著她們的美好而去。
更忙的場景被黃山杜台山搶去了。
他對俠客的關照無微不至,還從一個大俠的肩膀上發現一隻毛毛蟲,並用手輕輕拈去,搞得人家都不好意思。
杜台山不但在禮簿上標明禮金,還用另一張紙詳細記錄個人信息,譬如,姓名性別門派,甚至信仰等。
褲子雲和六仙子一起,早已把簡易的茅草屋搭建好了,這都是在原先被燒的屋基之上搭建而成。
褲子雲說,等空閑的時候,力爭恢復到從前模樣。
鳳凰涅槃。
來參靈的武林人士,總想利用這個機會,來目睹七位大美女。帥哥來了不少,好多還化了妝,頭頂戴花的老帥哥也挺多呢。
這群少女走到哪兒,哪兒的目光就如橡皮筋,被牽扯得老長老長。
天山問月劍掌門李舞黛打趣說,六仙子最好少轉悠幾圈,免得把人家的眼珠子扯出來了,咱們賠不起。
昆侖山獅吼功創始人朱泰山本想在眾大俠面前亮幾嗓子,提升一下知名度,可惜嗓子已被賀離騷的銀針所廢,怎麽也難弄出高音來。
一些打扮漂亮的娘們,是想借參靈之機專程來看褲子雲的。有佩服其劍術的,有羨慕其才華的,更有目睹其外貌的。
褲子雲很少在她們跟前露面。
花陽給姐妹們分析,褲子雲怕是還不起情債而進入自主藏匿模式。她們都在點頭。
還真是如此。
據說有一個超胖姑娘,還在趕來的路上。本想提早來,又怕被某個掌門看見。
她一邊小喘一邊小跑一邊小想,等接近青城山,一定得先用塊黑紗把臉蛋遮住,最好躲在人多的場合或角落,親自確認褲子雲是不是在這裡跟女孩們鬼混。
鬼混也可,反正人家長的腳又不是從自己這兒借的。
如果抓到親嘴,她就會化悲痛為力量,上去就是幾拳,然後再來一聲河東獅吼,把褲子雲、不,把整個青城山的名聲搞臭。
這個女子叫肥肥。
實在是胖得太歸納,人們反而忘記其名,就叫她肥肥。
她的師傅就是昆侖山獅吼功創始人朱泰山,也是她親爹。
引而不發又躲躲閃閃。
肥肥終究被褲子雲看見:她那翠綠的裙子外,搭配了紅色的披風,很顯眼。
但褲子雲沒時間主動去搭理她,實在是太忙。
大俠們都在問,為何不見道士花上霜和他的女兒豆娘呢。
褲子雲的解釋是,外出請鑼鼓和風水師,葬禮之前一定會趕回來。
“破褲子,你真會撒謊。”
“他本來就為撒謊而生。”
“他還能有什麽是真的呢。”
“是下流不是風流,是散漫不是浪漫,是平庸不是平凡。”
“破雲、爛雲、狗屎雲。”
“都在說違心話,但我愛聽。”
六個女孩又在一起取笑褲子雲。
忽然!
有幾個官兵上來了。他們表情嚴肅成考場,其中一個身著青色官袍。
氣氛緊張起來。
“誰是褲子雲?”一個手執長劍和鐐銬的官兵氣衝衝地問。
“我,請問有什麽事,如此大動乾戈。”褲子雲雖不緊張,但也認真起來。
“誰是豆娘?”
“她沒在這裡,我們也在四處找她,正愁是不是要向你們報案呢。”花頭回答。
“那誰是花夕花陽花落花下花枝花頭?”
“我們六位便是。”
“那好,有人狀告褲子雲夥同豆娘,和六個少女賣假藥夢境丸。
已導致數百名百姓做起白日夢,其中不乏出現數例年輕夢遊者,還因假藥而造成不少失足青年。
這與我們唐朝的政治所主張的勤勞光榮相悖,特派辦案人員,早日捉拿歸案。”
官員拿出一張紙在大聲宣讀。
褲子雲淡淡一笑:“要抓也只能抓我、花夕、和豆娘,其他五位姑娘根本就沒有到雲台縣兜售所謂的假藥。”
那官員似乎被問住,愣了一下:“一起抓,那五位女子被人檢舉,是窩藏犯。”
這時褲子雲趁那位滿面紅光的官員沒注意,抽出腰間寶劍,一下閃到背後,並用一隻膀臂勒住他粗大的脖子,用劍架在脖子邊,大聲呵斥:
“豈有此理,天下還有王法嗎?”
官員嚇得直打顫,尿褲子了。
大量的俠客湧了過來,圍成一個圈。高喊:“不要亂抓人,不要欺負女人,我們要呼吸,百姓的命也是命……”
那官員一見人多勢眾,隻好理了理官帽,正了正衣襟,清了清嗓門,滿臉堆笑:
“好好,是我們搞錯了,那就先把褲子雲和花陽帶走,這下可以嗎。”
“不可以。”人群中三位掌門大聲回答。
“可以。我和花陽去就是了。”褲子雲正色道。
其他幾位少女說:“我們也去,我們願意去。”
官員說:“姑娘,那不是鬧著玩的,你們沒參與製假和售假。”
“我們現在想參與了呀。”花頭像個男孩似地,挺起胸脯。
另外幾位少女也說自己參與了製假,請求一起被抓走。
其實,她們是想多個人便多個壯膽的,更重要的是她們都想和褲子雲呆在一起,都怕花陽跟他相處久了,在這中患難與共中,會……
官員知道她們是在胡鬧,想抓也不敢,畢竟褲子雲的劍還在脖子邊。
於是官員先扭頭看了看褲子雲,用央求的眼神示意他能將劍放下嗎。
褲子雲正色道:“男子漢大丈夫,我當然敢作就敢當。”
說罷,放下長劍。
官員這才敢溫和地下令,將褲子雲與花陽抓起來。
他們被戴上了枷鎖和腳鐐,雙手也被鎖在枷鎖板的孔眼裡。
當褲子雲與花陽被帶走之後,五個姑娘抱成一團,細細密密地哭了起來。
…
唉,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往往人在失意的時候,喝水都磣牙縫。這個時候,我們一定要保持定力,風雨之後見彩虹。一切正在成為過去,正在成為珍貴回憶,正在磨煉強大內心。
五個姑娘已哭腫眼睛。
朱泰山安撫著她們,還盡量表演了並不成功的昆侖山獅吼功,為博孩子們一笑。
李舞黛試著安慰人,但最後把自己給弄成淚人。
杜台山想來安慰,但不知為什麽還是離開了,有人說他還在笑似的。
現在,作為姐姐的花夕低頭也想不出什麽好辦法。
想起義父花上霜生死未卜,想起華山上官雁還未入土為安,想起褲子雲和花陽不知將要面對何等凶險,她哭得更加細致。
這時,一張手絹遞到她的臉龐。
抬頭一看,只見那是一個帥氣的青年。
“堅強點,姑娘。”青年的聲音磁性而溫柔。
花夕在傷心欲絕的時候,沒有拒絕青年的手絹,她接了過來,擦了擦眼淚,然後想把手絹還給他。
可是,那人已不在跟前,淚眼朦朧中,只看到他很高大,頭髮比褲子雲還長點,一身藍色的長袍,胸前圍著白狐皮。
花夕有點莫名地後悔,至少應該對人家說聲謝謝。
“流年似水太過匆匆,一些故事來不及真正開始,便被寫成了昨天;一些人還沒有好好相愛,就成了過客。”
花夕腦海裡閃過這句話來,但又覺得不應該這樣,自己不是個見異思遷的女人。
…
監獄。
褲子雲被關進一個狹小而潮濕的地牢。
地上發霉的谷草散發出酸腐的氣味;卵石磊成的牆體,滿是暗紅色的血斑;門角處一個馬桶邊沿上,還有幾隻老鼠蹲在上面。
花陽呢,她又被關在哪裡。
褲子雲趁獄卒送飯,也沒打聽到消息。
他擔心著花陽。想把頭上的金色發簪拔了下來,趁下次打點送飯的獄卒,請他告訴花陽被關的地方。
盡管光線昏暗,發簪卻還是那麽閃閃發光。褲子雲摸了又摸,看了又看,淚蛋蛋滾落,一段回憶翻滾於腦海:
[這個發簪是三年前母夜叉送給他的。
三年前的一天。大雪。
褲子雲騎在一匹受驚的烈馬上,不能下來。此馬把他載到了風雪交加的絕情谷……
有白骨正在吸食他的陽氣!
在這萬分危急的關頭,只聽一聲:“老娘來也,母夜叉在此,誰敢放肆。”
是母夜叉救下了他。]
褲子雲歎了口長氣,摸了摸金色發簪,想起母夜叉為何獨闖絕情谷,回憶的閘門再次被打開:
[她出生在一個豪紳家裡,這個豪紳在利益面前選擇了屈從來俊臣。而這個來俊臣以前是個偷雞摸狗無惡不作的小混混,打小便以捉弄人為樂。
此人也常帶幫小地痞流氓來豪紳家這邊搗亂。
一天,被管家打了個半死,還把來俊臣放進一口枯井裡給活活餓死。
那天晚上,是豪紳家的千金小姐悄悄找一幫人把來俊臣給救了過來,還給了他一件金樽,叫他拿去賣掉,要麽好好讀書,要麽好好做人。來俊臣感動不已。
豪紳做夢也不知道,這個被他們家視作狗屎的人若乾年後因熱衷於檢舉和告密,交上了狗屎運,被武則天看中。
豪紳怕來俊臣這種小人報復,於是把自己的掌上明珠千金小姐當送土特產一樣送給了他。
然而,千金小姐壓根兒就不喜歡來俊臣,她早有心上人。
但是她知道拒絕只會招來殺身之禍,還會殃及池魚,於是她逃跑出家門,並在家中留信,說自己因心絞痛,受不了這種病魔而不得不跳河而死,以求早日脫離這無邊痛苦。
家人還真在河邊找到女兒向前的衣物。
來俊臣還派人從皇都送來了玉製的花環。
這個姑娘也隻好冒死跑到令人聞風喪膽的絕情谷。
她就是後來令人聞風喪膽的母夜叉。
真不知道斷頭後的她還有救嗎,也不知道舟棄豎的功力能否保持著她的元神不滅。
唉,青城這邊,抽不出身……]
(先就暫時回憶到這裡,獄卒送晚飯進來了。)
晚飯時,褲子雲把發簪送給了獄卒,獄卒把花陽的事說了出來,並要褲子雲保密,否則獄卒的小命不保。
這可如何是好,褲子雲一拳頭狠狠地錘在卵石牆上,將石牆砸出一個大窩。
原來,花陽被直接帶到大色狼賀離騷那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