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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聲》第13章
  暑假終於正式開始了,但我卻並不怎麽開心。

  村裡有幾個發小已經去外地親戚打工的地方打暑假工了,我很羨慕他們可以去外面,我到現在還沒有出過縣呢,連縣城都很少去。同時也很羨慕他們在這個年紀就可以去賺錢,自己賺錢自己花。但是我沒有在外地打工的親戚,因為是未成年,別人也不願帶著去,我父親也不說這回事,我也不提這事。

  我就這樣,待家裡一天天的耗下去。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我迷上了網絡小說,從開始看就一發不可收拾了,一天天的過成了兩點一線。睜開眼睛就開始看,餓了就去吃飯,在飯桌上左手拿著手機,右手扒拉著飯,吃完了就又回到床上接著看。他們管不住我,後面連說也不說了。

  就這樣,我沉迷在小說世界裡,全身心感受著小說裡主人公的逆天成長以及和女角色的風花雪月,我幻想著自己也有根無往不利的“金手指”,帶著我在眾人羨慕的目光中走上人生巔峰……

  我變得越來沉默,也越來越無法理解他們為什麽會因為一個自己出的一個假設而爭的面紅耳赤,明明雙方都不是對的,為什麽要爭呢。

  我也更加不想出門了,偶爾在街上碰到一個認識的人,要是熟悉的同齡人還好,自然可以互相招呼著去哪等等,要是碰上不是很熟長輩那就尷尬了,我該不該上去打招呼呢,我應該先開口說話嘛,應該說些什麽呢,應該在二十米的距離就打招呼還是五十的距離打招呼呢,這都是讓我糾結的地方,所以一般這種情況我都希望我能先看到對方,那樣我就能趁對方沒看到躲得遠遠的,那就不會這麽糾結了。其實這些我很早就有了,我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的,但現在肯定更嚴重了。我因此而變得糾結、難受,但並不擔心什麽。

  在暑假剛過一半的時候,我就收到了一位同學的通知,他也是擇優錄取到第二中學的,他跟我說現在該去學校上課了,一開始我以為蒙我呢,但接連得到幾位同學的證實之後,我知道這是真的。

  在僅僅兩天之後,我就坐上了去往縣城的班車,陪我一起去的,還有我的姑父。

  在我看來,他是個嚴肅的人,雖然有點大男人主義,但也是個知書達理的人。

  他和我姑姑一起住在鎮上,在很多年前就和我家裡互相幫扶,在我前些年在鎮上讀小學時還一直住在他家裡,只是後來發生了一些事,我才又搬回了自己家住。官面上的事一直都是他來做,我家裡人都不懂這些,就比如這次送我去高中報道,也是他送。而每年收稻子,打秧苗一些勞力活,我們家人多,也會一起幫襯著做。

  在班車上,我能在他嚴肅的表情下看出一點喜色,他不停的向我嘮叨著“要好好努力,再加把勁以後有個好出路”等等之類的話,我耳朵都聽出繭了,但也只能笑著應付著。畢竟誰不知道要努力學習,天天向上呢。

  班車進了縣城,我們不費什麽力氣就找到了第二中學,學校馬路對面有一排館子,我姑父直接帶著我走了進去。我們兩個人點了三個菜,在我看來這實在是有些奢侈,但這菜也確實好吃,比家裡的好吃多了,我吃撐了肚皮,抹著嘴巴和他進了校門。

  進了校門就是一條開闊的柏油馬路,兩邊都是花壇,裡面有矮小的灌木,也有鬱鬱蔥蔥的像蔥一樣的青草,花壇和路交界的地方就是兩排知名的大樹,在這麽炎熱的季節裡直接在柏油馬路上印出大片大片的陰影,一股涼意在裡面竄來竄去。

  我和姑父停在花壇邊上,我把大袋被子放在花壇石階上,他忙著給招生辦老師打電話。

  我看著眼前完全陌生的景象,再看一眼一旁正抹著汗打電話的姑父,心裡不知怎麽出來一絲怯意。

  很快,從旁邊樓裡出來一個胖胖的戴著眼鏡的人,他腳步輕快,好像並不覺得炎熱,身上穿的襯衫也不見一點汗濕。他快步來到我們面前,在我沒注意的時候就已經和我姑父熟練的交談了起來,說著還時不時招呼我一聲,我再難以在旁邊裝木頭,隻得緊緊跟隨他的反應。

  過了沒多久,那人叫過來一個學生,準備帶我去看宿舍,姑父也轉身準備離開了。

  我杵在原地,看著姑父轉身,一點點越來越遠,我突然有點想哭,但臉上依然沒什麽表情,我知道這在以後的年月裡還會有很多次。我們也沒有打招呼說再見,這並不適合我們這種人盡管我們的理由有些不同。

  我知道,我該一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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