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平和諶一下意識地後退一步,伸出手護住自己,不約而同往天上望去。
是飛機!
不,準確地說,從機徽、機身和機頭的螺旋槳看,是國防軍空軍的LU-11初級教練機。
初級教練機對高空高速性能要求不高,突出安全性和中低速性能。因此,和這個時候世界上大多數國家的初級教練機使用活塞發動機或渦輪螺旋槳發動機一樣,西海空軍的LU-11裝備一台495馬力的渦槳發動機,外觀上一如數十年前的螺旋槳戰鬥機。
相比起作為高級教練機、曾在當天上午發動空襲的LU-15高教機,LU-11低空低速性能出色,裝備一門30mm機炮,還可以掛載航空炸彈。
在大國之間高強度的空戰中,初教機往往無用武之地。但對幾乎沒有防空能力的蟲族而言,卻是一大殺器。
6架軍綠色的LU-11在炮兵陣地上空低空盤旋,用30mm機炮來回掃射落荒而逃得到蟲族士兵。
看準時間,梁平迅速帶領兩個排向南突圍。
時間撥回梁平突襲炮兵陣地之前。
此時,國防軍對蟲族的政策剛剛由守轉攻,今天也是國防軍第一次直接參與防衛軍的軍事行動。
因此,很多政策和法律上的事項來不及處理,譬如,環境與自然資源部無論如何也不同意朝森林裡投擲航空炸彈,更不要說火箭彈乃至地對空導彈了。
由於事態緊急,各方不得不立即召開線上會議。
在會上,代表西海總統開會的總統國防事務顧問趙茗配合軍方向生態環境部門施壓,表示軍方必須支持防衛軍的一切軍事行動。
在來自總統和軍方的壓力之下,環境與自然資源部部長歐傑不得不做出讓步,同意軍方為防衛軍提供空中支援,但必須僅限於機炮,不得使用航空炸彈、火箭彈和導彈。
軍方不得不暫時同意了歐傑的要求,遂出動適合低空作戰的飛機前去森林支援。
所幸,慶州省正好駐扎了一個教練機中隊,一部分教練機就在長陵,其中正好包括LU-11初級教練機。
所有攻擊機和高教機飛行員在生態環境部門代表的監督下回到各自單位,地勤忙忙碌碌地給LU-11的機炮裝彈。
不久後,第一波6架LU-11升空作戰,直奔防衛軍給定的炮兵陣地所在地而去。
這6架教練機如同救星一般,在勸降的諶一失去耐心前發動了空襲。
一輛牽引車第一個被機炮集中起火,幾秒鍾後發生爆炸。
隨後,局勢立即扭轉過來。猝不及防的蟲族士兵被打得抱頭鼠竄,紛紛鑽進土裡,無暇追擊逃跑的防衛軍。
施岩趁亂一槍打死了來不及逃跑的諶一,又趁隨他同來勸降的螳螂躲避機炮之際,搶走了遊靖東的頭顱和軍裝。
大約十分鍾後,第二波2架LU-11飛來進行最後的空襲。
與此同時,4架來自陸軍航空兵的武裝直升機從舞鶴山南坡緩緩升起。
根據國防軍的命令,一旦森林裡出現LU-11無法應付的情況,直升機應立即予以支援。
好在,所有LU-11都安全撤回,沒有發生國防軍擔心的情況。
不過這一切遠沒有結束。
由於防衛軍地面部隊已經停止了進攻,長陵空軍基地的G-5和LU-15再次升空,對北1和北2狂轟濫炸。
防衛軍此番出動的三個炮兵營——29旅第180、181、182營,
連同各旅旅級大口徑火炮,紛紛朝北1和北2轟擊。 短短半個小時,在高烈度的炮擊和空襲下,北1和北2的地表工事幾乎被全部摧毀,放眼望去除殘垣斷壁外,一馬平川,一覽無遺。
進攻將在2個小時後,也就是3月3日凌晨三點展開。
這一夜,補3旅2連包括副連長遊靖東在內,損失了42人,其中38人陣亡,4人失蹤。大多數是在渡河口戰死的3排官兵,極少數在攻擊炮兵陣地時戰死。
另外,還有至少1人被LU-11誤傷死亡。
一天下來,補3旅傷、亡、被俘、失蹤合計179人,去掉短暫療養,傷愈後可以返隊的輕傷員,不可恢復的傷亡人數有大約1個連。
陣亡者的最高軍銜是中尉,遊靖東和1連的副連長,另外還有3名排長陣亡、1名連長重傷、梁平本人連同3名排長受了輕傷
兵力本就嚴重不足的補3旅現在更缺兵了,連排級軍官的損失嚴重破壞了補3旅的戰鬥力。
梁平不得不整編部隊,壓縮兵力,取消了2連,充實了1、3兩個連。
由於3連長受了重傷,3連連長便由2連連長施岩擔任。
但他沒有按照丁立的建議,將警衛勤務排加強給兩個連。用梁平的話說,這叫“必需的預備兵力”。
調整編制後,距離進攻還有75分鍾,梁平便被韓天旭叫去開會。
“1旅的傷亡較小,但生態旅1營和3營損失比較大,補充旅只有3個步兵連,現在也只有……”說著說著,韓天旭翻了一下手中的傷亡報告。
“哦,對,只有2個連了。就這樣,打一個孤立無援的永清,在炮火和空中支援下,我們居然損失了幾百人,兩個營幾乎失去戰鬥力。”
說完,韓天旭把報告往桌子上一扔,目光掃過眼前的旅長和營長們。
生態旅的人噤若寒蟬。
陳延聲在主持防務,一同來開會的丁立埋著頭,余光瞟向梁平。
這種情況下,旅長不說話,他一個小小的少校參謀長,又不掌兵,怎麽敢帶頭髮言?
半晌,梁平抬起頭,看了一眼1旅旅長蘇傳洸,又轉頭看向韓天旭,說道:
“韓部長,補充旅的裝備,性能、質量、數量都比不上正規旅,兵員篩選標準也比較低。火力是戰術的核心,沒有重火力,巨大的傷亡不可避免。”
生態旅旅長王樹清小雞啄米般點頭:“梁旅長說的沒錯,我們旅是準軍事部隊,配置上也沒法和陸軍的機步旅比,坦克只有旅直屬的一個連……”
不待聽完,韓天旭就狠狠瞪了他一眼,王樹清趕緊閉嘴。
梁平也不再說話。
見兩人都沉默,被人明裡暗裡損了一通的蘇傳洸終於開口了:
“韓部長,我們1旅是這一路軍唯一的正規步兵旅。接下來的戰鬥,1旅應該承擔更多責任。”
丁立朝他翻了個白眼,心裡想:“廢話,現在終於知道你們是正規旅了?”
韓天旭沒有說話。
王樹清見狀,便主動接過話茬:“生態旅和補3旅重火力有限,戰鬥力不能和1旅比,永清戰役我軍損失巨大,和生態旅、補3旅的配置不無關系。”
梁平一臉嚴肅,心理帶著看熱鬧的心態見韓天旭和王樹清兩人一唱一和。
和王樹清不同,蘇傳洸畢竟是外人,不是韓天旭的嫡系。雖然他必須為戰局考慮,以戰鬥力更強、損失更小的1旅為主力,但說話方式還是得顧著點。
於是,梁平看準時機,戲謔似的插上一句:“補3旅損失很大,我也受了輕傷,接下來的戰鬥恐怕必須蘇旅長配合。”
說完,他衝蘇傳洸笑了笑。
蘇傳洸懶得理會他個掛著旅長頭銜的營長,但也只能對韓天旭說道:“韓部長,接下來的戰術,就以1旅為核心展開吧!”
韓天旭點了點頭,一旁的梁平和王樹清默契地對視了一眼。
客觀地說,韓天旭在永清戰役中的指揮並不出色。
防衛軍在佔據絕對的火力和兵力優勢下,居然還蒙受了巨大損失。且這一優勢足以讓防衛軍兩面或三面夾擊,形成更大的局部優勢,完全沒有必要兵分四路,四路夾擊。
盡管這麽做,也迫使守軍的分兵,但生態旅的部隊缺少重火力,獨當一面所付出的代價,遠不是步兵的數量優勢能平衡的。
只是韓天旭不願意一上來就拿1旅開刀,讓蘇傳洸打主攻,也想給生態旅一個機會。
不過,好在他及時吸取教訓,決定調整部署。
“梁旅長等一下,其他人先回各自的旅部營部去吧。”會開完後,韓天旭對眾人說道。
梁平看了一眼丁立,韓天旭看見後便以一種輕松的語氣對丁立說:“丁參謀長去外面休息休息,我和梁旅長簡單說兩句。”
“是。”丁立聽罷,不得不離開會議室。
丁立出去後,韓天旭轉向梁平:
“梁旅長,最高防務會議對你這次突襲敵軍炮兵陣地非常滿意。”
“謝謝韓部長。”梁平愣了愣,韓天旭把他留下來絕不止是談這個。
韓天旭見梁平沒有搭話,便問道:“你為什麽不等空中支援?也不向友軍申請重火力支援?”
梁平不僅不慢地回答:“韓部長,是這樣的。申請友軍坦克部隊支援,程序上來不及。”
“那為什麽不等空中支援,一定要現在出擊?”
“我擔心國防軍方面對轟炸原始森林有顧慮。而且,蟲族之所以出動炮兵,但沒有在3月2日的戰鬥中出動,很可能是戰略性放棄永清、新濟兩個據點,屯重兵於蘄溪南面的北1和北2。”
“你的意思是,永清和新濟不重要?”韓天旭故意挑刺。
“不,蟲族強於單兵作戰,弱於大兵團野戰,在平原上與我軍僵持沒有意義。它們很可能想保住北1、北2充作緩衝即可,不必堅守本來就守不住的過多的縱深。”
“你想的不錯,最高防獲取炮兵陣地的情報後,也是這個看法,所以對你急襲陣地才非常讚賞。”韓天旭點點頭。
韓天旭頓了一下,話鋒一轉:“從你和補充第3旅目前的表現來看,還是很有希望爭取一個正規番號的,我也在副總司令和總參謀長那邊幫你提過幾次。”
梁平眼睛一亮。
正規番號!
一旦補充旅獲得正規番號,意味著成為國防部承認的防衛軍正式編制武裝, 資金、兵員和裝備都由國防軍統一調配。
對補充旅這樣的步兵營來說,獲得正規番號,還意味著獲得更強的重火力,而不像現在這樣,唯一一個火力連盡裝備些老掉牙的淘汰裝備。
梁平正想表明表明打勝仗的決心,韓天旭就擺擺手製止了他:
“行了,炮火準備還有十幾分鍾就開始了,再過三十分鍾就會開始進攻,你趕緊回你的旅部去吧!”
3月3日凌晨三點,國防軍開始了今天的第二輪空襲。
這一輪空襲由空軍和陸軍航空兵聯合進行,G-5攻擊機、LU-11和LU-15教練機、武裝直升機紛紛參與進攻。
航彈如雨般落下來,摧毀了蟲族在上一次空襲之後搭建起來的臨時工事。
從幽暗的森林裡湧出的無數蟲族士兵,則被LU-11和LU-15的低空掃射大量擊斃,窄窄的蘄溪飄滿了螳螂、蝗蟲、螽斯、蝴蝶、蟻螄、蟬和獨角仙的屍體。
防衛軍第29炮兵旅旅長張藍大校親自坐鎮,組織180、181、182炮兵營和第1機步旅的第164炮兵營對北1、北2和蒙城展開炮擊。
黑黯的夜空被爆炸產生的火光照得透亮,拖著尾焰的火箭炮割破純黑的高空,一縷一縷飛向蟲族的防區。
盡管只是被補充旅的突襲炸毀了幾門牽引式火炮,但徹底喪失製空權的蟲族軍隊再也不敢動用自己視作殺手鐧的炮兵,只能任憑防衛軍的炮兵肆意傾瀉炮彈。
三點三十分,炮火準備結束,最後一輪空襲的3架G-5離開舞鶴山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