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海共和國慶州高官陵市的北面,有一條東西橫亙數百公裡、南北跨越三個省份的棲雲山脈。
棲雲山脈位於長陵境內的山段,則被稱為“舞鶴山”。
在棲雲山脈巍峨聳立的山峰之間,有著一座巨大而沉寂的原始森林。
這裡樹高林深,氣候濕潤,是鳥獸棲聚的天堂,卻是人類的禁區。
同樣,這座森林也是那些在一年前那場莫名的生態異變中,突然獲得高智慧的小型動物的王國。
從森林向南望去,鬱鬱蔥蔥的風景便止於離舞鶴山北坡不遠的地方。在森林與長陵北面的山峰之間,有一片小小的平原。
平原海拔低於舞鶴山,但仍略高於地勢低平的長陵市區,因此當地將這個隱藏在舞鶴山後的低矮山包命名為“小嶺”。
小嶺與山坡交界之處,是密布而綿延的高牆和鐵絲網。
這裡,正是長陵防衛軍防區北界,隨處可見略大於鍬甲蟲的巡邏車和只有一米高的微型哨站。
裡面的士兵與人類模樣無異,大小卻僅與昆蟲相當。
這一片區域直面蟲族頻繁活動的區域,因此被西海政府選為組建微型軍隊應對人蟲戰爭的試點地區。
在這裡,由西海國防軍現役官兵和民間志願者組成的防衛軍與蟲族都屯駐了大量軍隊。
在森林和群山的其他段,則荒無人煙,活動的都是些正常的生物,除了更高的高牆外,只有防衛軍和蟲族的少量警衛部隊,主要仍由人類軍隊守衛。
這條邊界,也就是防衛軍防區的北界,原本駐扎著至少兩個旅的邊防部隊。
熙河堡戰役之後,可用於北界守備的只剩下一個建制相對完整的主力旅,因此亟需從二線部隊調兵來填補這一地區的軍事真空。
但是,作為擁有一位新星旅長的補3旅,調來邊界只是用於守衛邊界就太過“屈才”了。
熙河堡的大敗在人類社會掀起了不小的波瀾。生活在正常世界的人類不僅驚訝於蟲族的組織度,對擁有先進的武器裝備,卻敗給除智力超然外與過去低等生物無異的蟲族軍隊的防衛軍忍不住口誅筆伐。
當各國軍隊面對蟲族的節節敗退,西海政府本希望防衛軍計劃能夠通過塑造一支與智慧蟲族體型相當,從而抵消蟲族靈活、隱蔽優勢的武裝力量挽回國防軍的頹勢。
但熙河堡戰役為這個已經實施了一年的計劃蒙上了一層陰影。
無論如何,通過一場大勝掩蓋大敗,從而證明這筆投資正確、有效,已經迫在眉睫。
“世界各國和全國各地的兵力都非常緊缺,加上技術限制,所以國防部分配給我們的兵員名額並不多,加上戰損較大的部隊還需要訓練新兵,所以這次我們兩個二線旅必須頂上去。”
韓天旭喝了口水,看向在座的軍官。
眼前這些人是生態防衛旅和補充第3旅的旅營級軍官。
為了選定作戰目標、制定作戰計劃,擔任此次作戰總指揮的韓天旭少將將這些人召集一起,正開著聯席作戰會議。
生態旅副參謀長首先回應:“我們不必選擇一個實體目標,直接借助裝甲車輛的機動性,突破平原,進入森林,集中力量消滅蟲族的小股邊防軍,然後撤回……”
梁平正在低頭沉思,聞言抬頭打斷道:“機動性,實際上就是利用敵軍打擊能力的廣延性限制尋求戰果。問題在於那片偌大的森林本來就是蟲族的根據地,我們貿然闖進去,
如果它們反應迅速,兵力集結,主力出動,我們的機動性究竟能有多少優勢?” 韓天旭瞥了他一眼道:“梁旅長,你說怎麽辦。”
梁平坐正了身子道:
“在我軍防區的東北端,有一個三五戶人家的村莊,叫宋官村,不過很多年前就已經廢棄了。根據情報,熙河堡戰役後,我軍收縮戰線,小嶺平原(其實是山頂)為蟲族軍隊所佔據。它們在平原上設立了數個小型軍事據點,其中之一,就在宋官。”
“宋官村不過是個監視我軍的小型據點之一,兵力不多,戰略意義也不大。”另一人忍不住反駁道。
“我們要打一場勝仗,打贏,就有意義,而不是看打誰。”梁平也不甘示弱。
“一炮過去打死一隻蟲子也算勝利……”
“蟲族軍隊的主力……”
“就算我軍擊破宋官……”
“好了!”韓天旭喝了一聲,製止了眾人的爭論,然後轉向梁平。
“我們可以不排除其他選項,不過,梁旅長,你先說說你的想法。”
梁平從手旁的一疊文件中抽出一張,看了幾秒後,抬頭道:
“駐扎在宋官的蟲族指揮官,名字叫‘薌’,在皇帝的禁衛軍當過中隊長。宋官駐軍在兩百名左右,而且大多是都是螳螂、螽斯一類的肉食性昆蟲。
駐軍主要駐扎在村西,另外村東和一條南北向的土路上,駐扎有少量的蟲族士兵,但具體數量不明。宋官位置比較偏遠,目前也沒有當地駐軍有過加強的情報。”
韓天旭向梁平投去讚許的目光,熙河堡之戰很大程度上敗於情報失誤。所謂“利在先知”,能夠動態地、準確地獲取敵軍情報,是勝利的關鍵所在。
“而且,宋官離我軍防區不遠,進攻、撤退、獲取支援都比較方便。”
見眾人沉默,丁立站出來支持梁平,“同時,以防區為縱深,有利於防止蟲族對我軍實施全縱深打擊,蟲族不可能為了救宋官而挑起一場高烈度會戰。”
生態防衛旅的一位營長補充道:“換言之,宋官並不突出,只要我們速戰速決,蟲族沒有保衛宋官的政治動力。”
梁平點了點頭。
忽然有一人問道:“我們的支援火力只有迫擊炮嗎?”
補充旅這樣的二流部隊,和作為準軍事力量而非正規陸軍的生態防衛旅,最強的旅屬火炮也僅僅是炮連的105mm大口徑自行迫榴炮,連營甚至只有傳統的身管迫擊炮。
當然,這個口徑是較原裝備來說的,防衛軍實際裝備的迫擊炮口徑多在1、2mm之間。
“沒錯。”
“空軍……哦,沒有空軍。”
“我覺得政府應該允許我們組建空軍。”
“哎,哎,別跑題,”韓天旭製止了逐漸跑偏的話題,“現在,既然決定拿宋官的守軍開刀,那我們討論一下接下來的行動。”韓天旭敲了敲掛起來的作戰地圖。
1月21日至22日,防衛軍以換防的名義,先後將生態旅、2個補充旅和第10機械化步兵旅調到防區邊境。
隨後,新換防的部隊連續舉行了三天軍事演習,以迷惑平原上星星點點、負責監視防衛軍動向的蟲族據點。
26日凌晨兩點,邊防部隊再次進行軍演,宋官駐軍偵察兵觀察了一陣後,飛回指揮部報告了演習情形。
宋官的指揮官薌聽完報告後,打了個長長的哈欠,睡眼惺忪道:“幾個補充旅的臭魚爛蝦,有什麽好擔心的?演他的去!”
有了指揮官的縱容,宋官守軍也都開始懈怠。
熙河堡之戰給了蟲族巨大的自信,即便人類縮小了和它們真刀真槍地碰撞,也不過如此嘛!
但是,這種戰勝帶來的種族優越感很快演變為無端的自負,尤其是得知對面駐扎的不過是補充旅之後,蟲族前線部隊更加放松了警惕。
清晨,東方漸漸浮出和煦的朝陽,一縷一縷開始撥開昨夜的霧氣。結束演習後,韓天旭命令部隊就地炊事,隨後將一個步兵連加強給了梁平的補3旅。
生態旅自己都只有1個坦克連,當然不會給補充旅派坦克。
得到加強的補3旅全部坐上裝甲車,向宋官方向奔馳而去。
韓天旭則親自指揮生態旅,在宋官西南方向自南向北機動,以圖阻擊西方的援軍,並配合補3旅包圍宋官。
宋官南面的土路遍布泥坑,不過所幸補3旅乘坐的是通過性更好的履帶式運兵車,勉強能夠行駛。
在離宋官不遠處,丁立帶著火力連和警衛勤務排率先下車,在隱蔽且地表堅硬的地面構築迫擊炮陣地。
梁平和陳延聲則兵分兩路:
梁平帶補3旅的1連和生態防衛連進攻村西,陳延聲帶2連和3連的1個排消滅村口道路上的敵人後,向東攻擊村東的敵軍,3連長則帶領3連剩下的2個排作為預備隊。
“開炮!”
隨著梁平一聲令下,丁立立即組織炮兵進行預計10分鍾的炮火準備,炮排的小口徑迫擊炮向宋官村方向發射了第一輪炮彈。
炮彈呼嘯飛過,似被宋官平坦的地面吸引,飛到蟲族簡陋工事上空時猛地下墜——轟然爆炸的氣浪卷起了漫天塵土。
四枚迫擊炮炮彈的爆響接踵而至,宋官村口,幾名聚在一起的蟲族衛兵被炸得殘肢亂飛。
“丁立,給我提供炮火遮斷!我要衝過去了!”
接到命令的炮兵更加緊張忙碌出來,在觀測兵的引導下一發接一發地向宋官傾瀉炮彈。
在炮火掩護下, 數十輛裝甲車衝向宋官村內,車頂的7.62mm通用機槍不停地掃射蟲族殘兵。
衝入村子後,車隊分為東西兩隊,對駐軍發起猛烈進攻。
“下車!生態連派一個排帶著你們的迫擊炮,給我切到北面去!”
端著各色步槍的補充旅和生態旅士兵紛紛從裝甲車上跳下來,交錯掩護著清掃躲在牆角、門檻和沙土裡的蟲族。
生態連則由副連長帶著一個排和迫擊炮班穿插到宋官北面,自北提供火力支援,並創造斷敵退路的態勢,逼蟲族棄守宋官,減少強攻的傷亡。
不過,蟲族的反撲也異常凶猛。
鍬甲揮舞著巨大的上顎攻擊靠近的步兵,飛在空中的螳螂則從上往下地俯衝,挾起一個士兵就重新飛走,然後在空中將獵物肢解。
放眼望去,盡是成群結隊衝過來的蝗蟲、蜜蜂、天牛、金龜子……
盡管防衛軍手上拿著槍,但這種縮小後的步槍不但威力大打折扣,性能也遠不如原版穩定。
加上昆蟲本就是天生的殺手,堅硬的外骨骼能夠抵擋數發甚至數十發子彈,通常需要好幾名士兵圍攻才能擊斃一隻蟲族士兵。
所有會飛的昆蟲都飛上天空,一遍又一遍地向下俯衝,試圖打亂防衛軍步兵的戰鬥隊形。
那些掉隊的士兵面對蟲族毫無還手之力,即便舉手投降也會被殺紅了眼的螽斯或蝗蟲猛地撲倒,撕成碎片。
“旅長,小心上面!”
警衛員突然大喊一聲,梁平抬頭一看,一隻前肢還沾著血的螳螂正從正上方急劇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