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的間隙裡,這裡是無光之地,亦是元素絕跡之域。
但要說這裡沒有任何生靈存在,倒也並不正確。
在陰影之中,總有一些東西,依舊保持著其輪廓,那是無需光的折射,便可被人所“看見”的概念之物。
月澄坐在自己的寶座上,日複一日地進行著枯燥且毫無意義的冥想,這既不能賦予他實質上的提升,也不有助於他離開這裡。
而他是誰?有人叫他世界間隙裡的陰影主宰,不可直視的偉大存在,有人稱他為晨曦之末光孕育出來的罪孽之物,乃是一切光的盡頭。
但無論這些稱呼如何,他的來歷,本身就是比離奇更加離奇的事情。
月澄,的確是他的名字,他來自於一個與晨曦大陸所在的世界截然不同的地方,那裡沒有什麽超凡職業,法師更是隻存在人們幻想中的東西。
在一些有趣無趣的故事裡,流傳有所謂的“法師”之說,供人們業余消遣。
人們更加相信名為“科學”的自然規律,那給予了人們最大的自信。
只是,他作為一個平平無奇的普通人,居然也會有“穿越”的一天!
那是一個毫無特別之處的夜晚,睡著的他意識漸漸迷離,恍惚間他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見他身為一個名為太宇世界的主宰,掌控命運與時間的至高冠冕,正帶領著他的手下與一個名為深淵的大世界戰鬥。
其戰鬥場面之宏大,乃是月澄十數年人生窮盡一切幻想都無法抵達的巔峰。
以他一個網絡小說資深讀者的視角,那已經是需要用數百萬字來描繪的恢弘之景,那個夢太真實了。
於是在最後的最後,他以為的夢醒時分,他隨著深淵的破碎,一同跌入更加深邃的區域時,他終於“醒來”了。
來到了這裡,這個沒有光沒有方向的地方。
他無法醒來了,或者說,他此刻已經醒來了,那如此龐大的精神讓他瞬間就做出判斷,他已經醒了,可他此刻是誰?那個大學生月澄?還是說太宇世界的主宰?亦或者是陰影之主?
他不知道,莊周夢蝶,亦或是蝶夢莊周。
那屬於主宰級別的、不可思議的、龐大到了極點的力量,使得他最初的模樣漸漸被磨損,他能夠清晰地回憶起他十九年的人生當中直面過的任何事情,每一個小細節他都能完美模擬,在腦海裡!
甚至可以做出圖像來觀賞……
這也就意味著,那不再是他原本的樣子了,那不過是他看過的一份區區十八年的故事罷了,哪怕再清晰,也無法填充他空蕩的記憶。
更多的內容,則是他在太宇世界的記憶了,那是夢裡沒有的東西!
此刻他的心態,簡單概括為——來都來了。
月澄在這無邊的死寂當中,早就已經發現了,他從未直接表現出悲傷、彷徨、焦躁各種負面情緒中的任何一種。
他不對自己回不到原本平靜的生活感到悲傷,不對自己離開父母天人永隔感到心痛,不對獲得一份偉力而膨脹,同樣,也不為被囚禁於此地不得離開而彷徨、焦躁,連死亡似乎都被他理解了本質,變得毫無秘密可言。
這些,都是主宰這個身份賦予給他的。
不斷地適應,他也發現,並非自己這些情緒消失了,而是這些情緒不對他的心神產生波動了,因此在紛亂的思緒裡會被直接掠過。
於是他不得不在一開始,就為自己設定了類似“程序”一般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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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脫離這裡!
二、回到太宇世界!
三、返回地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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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乎,這片世界的兩百年前,一個存在於世界間隙當中的存在,正式歸位了!
……
“嗯!來了嗎?”月澄睜開眼睛,雙眼穿過灰暗的世界,落到了某個人的身上。
這裡是無光之地,因此一旦出現光芒,便會被頃刻間吞沒,光是一切的方向,也是一切歸寂的地方。
那個被焰光包裹的身軀,被月澄從遙遠的地方撈了過來,徑直漂浮在了他的面前。
摩納跳入祭壇之後,想象中的痛苦感並未出現,反而是被一股柔和的力量裹住了全身,隨後他便發現,自己感知不到自己的身軀,僅僅是大腦中的思緒還在運轉。
他看不到任何東西,聽不見任何聲音,這種空無一物的虛幻,令他心裡泛起陣陣對未知的驚懼與對空洞的恐慌。
舒適感只是一瞬間的,內心的不安才是主流。
就在他感覺自己快要變得瘋狂而崩潰時,他聽到了一聲囈語。
那是廣袤無垠的世界裡唯一的回響,虛空位面中的嘹亮鍾聲,那道聲音直接在他的腦海裡炸開,於是乎……
他“看見”了這個“世界”。
這個無光的世界!
也看見了那虛幻輪廓的座椅上,亙古不變的身影。
“你,在呼喚我?”不屬於當世的言語從那道身影處傳出,落到了摩納的精神世界中,沒有依靠器官,僅僅是精神的振動,他便接收到了這個訊息。
“是的!是我在呼喚您!”激動的情緒使得摩納精神帶著高頻率的震動,幾乎不受控制地回答了這個問題。
某種意義上,他的任何一種念頭,都會不由自主地“發射”出去,從而被月澄接收到,知悉他的一切想法。
“哦,我已知曉你的渴求,既然為我奉上了此等儀式作為指引,那麽我理當回應你的訴求,去吧!孩子……你將得到你所渴望的,無論那是什麽!”
這個世界充斥了這股意志!
與此同時,這片被稱為世界間隙的空間在這一刻被撕裂,宛如洪水席卷大陸般飛速向著真實的世界覆蓋而去,而指引這一切的,只不過是隱藏在一間小屋內的,被一個區區法師學徒刻畫出來的簡易法陣。
……
咕嘟咕嘟——
沸騰的藥劑在燒瓶裡跳躍,從漫長的沉睡中醒來,疲憊的感覺浮上了摩納的心頭,聽著那股熟悉的聲音,他內心不禁疑惑。
這藥劑的聲音,怎麽這麽像是導師實驗作坊內的器材,那乒乒乓乓作響的熔煉台,在星耀學院所有作坊中,應該也是獨一份了吧。
但這怎麽……可能。
摩納睜開了眼睛,看到了眼前站著的那個中年女士,她手裡抱著一個記錄簿,正緩緩書寫著什麽,似乎是察覺到了異樣的目光,她抬起了頭。
“你醒了?摩納。”
熟悉的聲音將他拉回了現實,摩納第一時間便發現了自己所處的狀態。
他在?
……一個巨大的玻璃容器內部,並且他的四肢被符文鎖鏈糾纏住,根本無法動彈。
即使他成為了一位一階法師,也不大可能掙脫開這個限制他動作的法術,這是紗卡導師親自設下的,他曾經見到過。
在紗卡導師捕捉那些用來實驗的變異獸時……
摩納的一顆心沉了下去,這意味著什麽,他再清楚不過。
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他明明已經祈求了那位偉大存在的幫助,得到了真實不虛的許諾,可眼前這一切瞬間讓他的希望化為了絕望,那麽剛剛那一切是什麽?
是夢嗎?
為何他會淪落至此?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嚴重的疑惑,紗卡與他隔著一層玻璃捂嘴輕笑:“摩納,你看起來有很多不解,看在你跟了我快一年的份上,我可以告訴你一些東西。”
“摩納·卡洛斯,這是你的全名對吧?卡洛斯家族的幼子,你也太大膽了,居然敢不帶侍衛獨自來到耀星學院!”
紗卡的話讓摩納內心一緊。
卡洛斯這個姓氏,在耀星學院所在的庫裡西歐王國名聲不顯,這是一個位於北邊西索公國的貴族世家。
如果你是一個普通的貴族世家倒也沒有什麽特別之處,但這個世家,世代延續有真正意義上的超凡傳承!
並且他們的超凡傳承,不來自於術法層面,而是血脈!
因此, 在法師眼中,這個家族的人的血液、毛發、軀體,乃至於任何一個器官,都可以作為施展法術的媒介!
可是這些內容,摩納並不知道,身為幼子的他,從未被家族寄予希望。
那些和超凡有關的內容,他也僅僅是聽到過隻言片語。
父母曾經叮囑過他,千萬不要一個人獨自離開領地,但他卻將那當成束縛自己的囚籠,無時無刻不想掙脫。
如今悔之已晚。
在他的希望下,父親讓他安排進入學院,他一度認為自己得到了真正的自由。
在浩瀚的星之圖書館裡,他曾經去尋找過有關他家族的記載,翻閱各種典籍後,知道了血脈的誘人之處,以及自己處於一個危險的境地。
所以平時他非常小心,在學院待的數年裡,他寸步不離,基本上都隻待在住宿區、教學區以及訓練區。
可是,他的導師是怎麽知道這件事的?
一年之前,已經畢業的他收到了父親的來信,要求他即刻返回家裡。
那時候的他相當叛逆,直接違逆了父親的意志並躲了起來,決心要在這裡再待一年,等到突破一階法師再回家。
當時的他找到紗卡導師時,對方根本不願意收他,這也意味著,紗卡彼時還不知道他的身份!
“真是一個完美的實驗品,在我過去數十年的收集中,沒有任何一個能夠與你媲美!”紗卡眼神中帶著熱切,與其說是告訴摩納,不如說是她急需找一個人傾訴。
炫耀她她找到了一個完美的實驗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