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月車站的另一個源頭鬼葉純消失了。

　　無瑕天空上，不規則的發光物體，照亮整個小鎮，不真實的光落在廢墟上，坍塌的建築有些模糊，像增添了濾鏡的照片。

　　“角川他們複蘇的厲鬼也都不見了。”陳默看著不遠處，被屍水浸染，倒插在惡臭坑裡的角川屍體。

　　馭鬼者厲鬼複蘇後，大多數厲鬼都會停留在原地，畢竟，大部分馭鬼者駕馭的厲鬼都是限制級，無法隨意行動，只會在特定區域活動。

　　“死在如月車站的馭鬼者，他們生前駕馭的厲鬼，會自行被源頭鬼平衡，並不像死在外面的那些馭鬼者，厲鬼複蘇進而導致一場靈異災難。”

　　“這地方很像‘垃圾回收站’。島國如果考慮，把那些瀕臨複蘇的馭鬼者，都丟到這裡面，應該也能緩解不小的壓力。”

　　土禦門真由美的面孔不再模糊，變成了非常真實、充滿肉感的人類皮膚，但她的外貌卻變了，原本圓潤的眼眸變得狹長，立體的五官愈發出落，嘴唇從櫻紅趨向血紅，簡直就像是一瞬間長大了，又仿佛融合了其他女性的臉。

　　“陳默君說這裡像垃圾回收站，並不是很不恰當。的確，把厲鬼比作垃圾是可以，但完整的垃圾回收站，至少也要考慮到，收集到的垃圾該如何處理、回收，但厲鬼不一樣，它們殺不死，也無法回收，如果有一天，這裡的厲鬼滿了，撐破鬼域溢出了，那也會是一場災難。”土禦門真由美指摘道。

　　“你說的對。”陳默點了點頭。

　　土禦門真由美走向角川，“而且，島國很多馭鬼者都清楚，有能延長厲鬼複蘇的方法，雖然方法一直以來都沒有公布，但很多馭鬼者都在意外中成功延遲了生命，他們與其來到這裡面對死亡，還不如等待奇跡發生。”

　　跳下充滿惡臭屍水的坑，破破爛爛的服飾下，是角川的屍體，是一灘鼓起的爛泥。

　　他駕馭的鬼骨複蘇後，把他全身骨骼都抽出來，並且，每次使用鬼骨他似乎都要承擔一次抽骨頭的疼痛。

　　土禦門真由美附身，撿起破碎衣服一角，準備拉開。

　　“就算奇跡沒有發生，享受拿生命換來的金錢到最後一刻，也算一種幸福。”

　　破碎的衣服被拉開了，裸露出的東西呈現在眼前。

　　陳默站在坑邊緣。

　　“現在網路上不有一些人暢聊‘給你一百億日元，但只能活半年，你會同意嗎?’其實，大家都很樂意吧?”土禦門真由美眨了眨眼睛，三個腦袋看向陳默。

　　陳默蹙眉，指著角川的屍體，道:“他不是角川?”

　　沒錯，在坑裡面的不是想象中的肉堆。

　　被屍水浸染破布下，掩蓋的是一個破娃娃，穿著振袖和服的詭異女娃娃，被黑色屍水浸染後，它身體開裂，裡面翻出一大堆頭髮，看來是用頭髮替換了棉花作為填充物，翻出的頭髮鼓鼓的，真就像一堆肉。

　　顯然，這絕對不是一個人，不是一個中年男性。

　　土禦門真由美道:“它是角川叔叔。作為島國總部首屈一指的馭鬼者，代號鬼骨的存在，怎麽可能會為了父親大人甘願獻上生命呢?”

　　“他很壞心眼呢，父親大人經常說，他以前和新人處理事件，都會展現出為保護新人馭鬼者大義凜然赴死的態度，導致很多新人馭鬼者反過來主動幫他去死。”

　　土禦門真由美笑道:“不過面對陳默君這招好像沒有用呢。”

　　陳默蹙眉道:“所以說，

自始至終和我們一起的就是一個布娃娃?角川本人沒有進如月車站?”　　“沒錯。事實就如眼前所見。”

　　“這怎麽可能，他使用的兩隻厲鬼能力又算什麽?別告訴我，他變態到可以讓布娃娃即擁有他的意識，又能駕馭兩隻厲鬼吧?”陳默道。

　　“當然不行。如果真能做到這一步，那父親大人的計劃又算什麽?”

　　“算了，不戲耍陳默君了。不過在此之前，可以幫忙把黃金裹屍袋拿下來嗎?”

　　陳默點了點頭，從一旁的登山包裡取出黃金丟了下去。

　　土禦門真由美敞開黃金裹屍袋，非常認真的，把破掉的爛娃娃塞進黃金裹屍袋裡面。

　　“角川叔叔是島國總部唯一一個駕馭三隻厲鬼的馭鬼者。”

　　“三隻厲鬼?”陳默詫異道。

　　土禦門真由美白皙的小手沾滿惡臭屍水，捏了捏濕潤的頭髮，繼續說道:

　　“鬼淚和鬼骨是他後來駕馭的。他第一隻駕馭的厲鬼是鬼娃娃，這隻厲鬼很特別，他可以通過鬼娃娃，分割自己的身體。就像這個壞掉的布娃娃一樣，和本體一模一樣，甚至還能分攤一部分厲鬼力量到布娃娃身上。”

　　“駕馭兩隻鬼的馭鬼者，特別是其中一個還擁有鬼域，怎麽可能這麽弱呢?”

　　陳默臉黑，原本以為角川真的是大義凜然，誰料想他壓根沒進來，布娃娃壞掉，恐怕也就是讓他受到些影響。

　　“這不和你現在的情況差不多嗎?”陳默開口問道。

　　的確，如果角川可以做到通過鬼娃娃轉移意識，控制鬼娃娃的身體，還能使用靈異力量，也不怕死，幾乎就和土禦門真由美差不多啊。

　　土禦門真由美歪了歪頭，道:“怎麽可能一樣?角川叔叔的厲鬼也還是會複蘇啊，而且力量太弱了。兩隻厲鬼甚至還不如全力行動的普通馭鬼者。”

　　“好吧，不過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陳默問道。

　　“不。我沒有想說這些，我也是剛剛才知道的。”

　　“所以說是流川楓讓你告訴我的，他又有什麽目的?”

　　平白無故說這些，顯然不是為了緩和氛圍吧。

　　土禦門真由美道:“陳默君很快就會知道了。”

　　她把屍水上漂的一些頭髮塞進黃金裹屍袋，拉上拉鏈後，奮力的搬上來。

　　“好了，我們也該離開這裡了。”土禦門真由美笑道。

　　“三千代是真的死了吧?”陳默突然問道。

　　突然發現，除了平澤那個傻子是貨真價實死了，其他人都是老陰貨，誰知道他們掌握厲鬼到哪種程度?

　　土禦門真由美的腦袋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道:“當然死了。父親大人一早就看上了她的小氣鬼哦，要不然她一個賣春女，怎麽可能成為我們的母親大人?”

　　“趕快回去吧，回去後我要好好洗個澡，徹底打掃神社，驅除那個女人的痕跡。”

　　陳默愣神，覺得有些悲哀。

　　“抱歉平澤，你不是最慘的，三千代才是那個最倒霉的。”

　　陳默暗自感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打算。反倒我像個傻子一樣，為了點利益就跑進來了。”

　　不過結局似乎並不壞。

　　轉頭看著椎名真夜，她高聳的身軀佇立在陳默身後，渾身散發詭異死氣，宛若蠕蟲的面孔充滿熱切的看向陳默。

　　“不過就這樣帶椎名出去，肯定是了不得的問題。”陳默忽然意識到這個問題。

　　但陳默也沒辦法讓椎名真夜消失。

　　吞酒壺已經徹底損了，況且就算沒碎，陳默也不可能讓椎名真夜到壺裡面，怎麽想都進不去吧。

　　仰頭看著椎名真夜，陳默十分苦惱。

　　椎名真夜沒有腦子，也就理解不了他話語的意思。

　　行動也全靠“規律”，靠鬼網站的影響。

　　“算了，現在離開這個地方最重要。”陳默放棄思考。

　　他行動椎名真夜也跟著他，步伐的間隔一模一樣，不論行走的距離有多遠，他們兩個間隔的距離都沒有改變。

　　土禦門真由美撿起掉在地上的靈異物品朗基努斯之槍，然後將其收了起來。

　　陳默道:“這東西很厲害嘛。借我看看?”

　　土禦門真由美直接丟了過來。

　　陳默詫異道:“就這麽相信我?”

　　土禦門真由美笑道:“這是父親大人借來的。並且父親大人答應會幫他們處理古羅馬鬥獸場事件，不過我不打算幫他們，所以準備還回去，如果陳默君想要，可以去哦，他們給的報酬就是這件靈異物品。”

　　“不過陳默君別想著拿了不辦事哦。”

　　陳默臉黑，直接丟給土禦門真由美，道:“報酬是這東西?一看就是必死的那種靈異事件。”

　　“他們給出的是A級，不過具體情況父親大人也還沒去查詢。”

　　“A級。”陳默苦笑道:“那也不是普通馭鬼者可以處理的。至少是擁有鬼域的厲鬼了，去再多馭鬼者恐怕也要死在裡面。”

　　“陳默君或許可以嘗試一下，畢竟有椎名小姐保護，或許真的可以。”土禦門真由美仰視椎名真夜，頗為羨慕。

　　雖然在她眼裡，椎名真夜長相很惡劣，甚至已經是恐怖了，但那又如何?駕馭酒吞童子的存在，並且完全靠“規律”行動，沒有任何危險的異類，就算每天被這種恐怖存在抱著，也無妨。

　　“算了吧。我沒有興趣。”陳默直接拒絕。

　　陳默收集了死去馭鬼者的登山包，裡面的好東西可不少，特別是三千代攜帶的東西。

　　她的小氣鬼是丟出的東西越珍貴，獲取的回報就越多類型，所以除了大鑽石以外，還有一件靈異物品。

　　穿過廢墟，陳默跟在土禦門真由美後面。

　　“我們該怎麽離開?”陳默問道。

　　按照路徑，陳默意識到土禦門真由美是朝車站移動的，並不是老車站，而是他們之前下車的車站。

　　“坐電車。”土禦門真由美簡短的說道。

　　“坐電車嗎?”陳默重複一遍。

　　現在土禦門真由美也駕馭了源頭鬼“輝夜姬”，算掌握了如月車站規律，離開鬼域也很簡單。

　　“對了。”

　　土禦門真由美忽然轉過頭，她轉頭的時候，脖子兩邊的腦袋也跟著轉，特別詭異。

　　“陳默君有沒有興趣加入除靈社?不如出去後，就加入除靈社吧?”

　　“當然，陳默君也可以拒絕，不過你應該不會想加入島國總部的。”

　　“哦?你怎麽覺得我不會加入島國總部?”陳默反問道。

　　“等出去陳默君就知道了。”

　　“有什麽好隱藏的?不過，我也的確需要加入一個組織。”

　　這次行動，他還是沒能解決自身厲鬼複蘇問題。

　　椎名真夜雖然復活了，但和他沒關系，他也不是駕馭了椎名真夜。

　　只能說椎名真夜是按照“規律”在行動。

　　她也不是厲鬼，而是人如其名的人，是一個獨立個體。

　　見證了土禦門真由美，陳默更不想單純通過平衡來延長厲鬼複蘇了。

　　見陳默沒說話，土禦門真由美繼續道:“相較於島國總部，除靈社十分便捷，構成這個組織的主要由財團還有島國各大神社，而我們土禦門神社就是除靈社裡面最龐大的神社團體，是‘十二’之一哦！僅次於未有的‘玉’之下。”

　　陳默道:“這些都是流川楓在轉述的?”

　　“這對陳默君來說很重要?”

　　“不， 並不重要。只是單純的好奇。”

　　流川楓情況看來不錯，就像是換了一個身體繼續存活一樣，而且最重要的還是，這樣的他，不用繼續遭受厲鬼侵蝕了。

　　終於，他們抵達了車站。

　　車站也倒塌了。

　　而且更加徹底。

　　酒吞童子的斬擊，讓車站各處都是碎裂的石塊，鐵柱，還有散落的玻璃。

　　只有在廢墟旁邊的老舊電車軌道，十分突兀的貫通在這裡。

　　“這裡還會恢復之前的樣子嗎?”陳默問道。

　　土禦門真由美露出思考表情，道:“需要等下一批誤入的人，畢竟之前的那些鬼奴，以及普通人都已經成了‘面’。”

　　“等下一批人進來，然後複製，到了晚上進行重啟，恢復整個如月小鎮嗎?”陳默呢喃道。

　　如月小鎮的詭異還會繼續下去。

　　每天都會有誤入的人，或者是上班族，或者是家庭煮夫，或者是晚歸的高中生。

　　不論是誰，進入如月車站後，他們將會享受一段時間無憂無慮，連飯都不用吃的生活然後徹底被鬼奴取代。

　　遠處，老舊的電車緩緩駛入視野之中，沉悶的聲音響徹整個如月車站。

　　天空的不規則發光物散發出耀眼光幕。

　　它在迎接著。

　　迎接著即將抵達的人類。

　　或許現在，在廢墟的某個地方，已經出現了新的複製體。

　　畢竟，現在的電車上肯定有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