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裂的朗基努斯之槍,就刺在酒吞童子的腹部。
它就被壓製在原地,手裡的太刀已經舉起,一旦恢復行動力,這一刀很可能會順勢斬下。
角川沒有反駁陳默提議,伸手抓向斷裂的朗基努斯之槍。
手剛觸碰到,突然槍斷口附近,那隻閃爍的血眼凝視著角川。
角川手下動作一遲,然後猛的一拔。
噗嗤一聲,像是扎破氣球漏氣的聲音。
但酒吞童子沒有癟,甚至拔下朗基努斯之槍後,身上連一點痕跡都沒有,就像它根本沒有被刺過一樣。
突然,原本被陳默送回旅館的“適配者”憑空出現了。
鍾樓下方,正在對抗源頭鬼的土禦門真由美喊道:“陳默君,撕開父親大人的衣服,用他胸口那張臉把酒吞童子收壓掉。”
陳默略顯遲疑,視線盯著酒吞童子。
斷裂朗基努斯之槍已經拔下了,為什麽酒吞童子還是無法行動?
與此同時,角川已經拿著斷裂朗基努斯之槍跳下鍾樓,來到鬼奴群中。
“陳默君,你在等什麽?我需要你立刻關押酒吞童子,那樣才能拉開我的重啟節點。否則,我如果進行范圍重啟,你們還會重複之前的行動。”土禦門真由美催促道。
她臉上的面孔更換頻率越來越快了。
複製馭鬼者鬼奴對她的襲擊從未停止過。
“沒關系,不就是多把幾次靈異物品嗎?酒吞童子放這裡正好,以免壓製不了源頭鬼,你自己跑了。”陳默撿起地上的吞酒壺。
破損程度很誇張,瓶口附近已經消失,壺的上半身裂出如蜘蛛網般的縫隙,裡面還不停滲出鮮紅的血,以及亞麻色的頭髮,兩者攪拌在一起,格外詭異。
土禦門真由美道:“我已經用你的鬼言下過詛咒了吧!不會對你們出手。”
“你越這樣說,我更覺得你還是會對我下手。別廢話了,你指揮著角川趕緊找源頭鬼吧。”陳默道。
流川楓就是個黑心貨,誰知不知道他還會不會有其他算計?
況且。
“如果真的收壓掉酒吞童子,椎名怎麽辦?”
看著黃金手表的計時器,幾十個小時了。
他們和外面產生的時差已經有幾十個消失了。
之前的源頭鬼,加上土禦門真由美不間斷的重啟,次數已經數不清了。
但陳默有好好計算著時間,手表計時,自己心裡數著。
“不行。如果你不收壓酒吞童子,那你就來找源頭鬼。既然是合作,你不能什麽都不做,就坐在那裡等著我們成功吧?如果你還是不願意,那我們的合作到此為止。”土禦門真由美道。
陳默一愣,想了想,道:“沒問題。”
跳下鍾樓,他進到昏黃的鬼域內。
接過角川手裡斷裂的朗基努斯之槍。
握住斷裂朗基努斯之槍,陳默發現,這件靈異物品,居然是溫熱的。
像是握住人的手臂一樣,能夠清晰感覺到血液流淌,所傳遞出的溫熱感。
特別是斷裂處那個血色眼睛,正用詭異的目光緊盯著自己。
“這東西有點不正常。”陳默暗道。
不過他沒有去糾結這個問題,眼下考慮怎麽處理源頭鬼才是最重要的。
轉身看著複數級的鬼奴,陳默一時間無從下手。
突然,他對土禦門真由美喊道:
“數量太多了。而且根本不需要這麽麻煩,你既然不會厲鬼複蘇,
那你用鬼言,直接告知我,那個鬼奴是源頭鬼就可以了。” 鬼網站如果涉及到靈異對抗,很可能用一次,就會導致複蘇。
但如果不需要考慮複蘇,那鬼網站就算是沒有完全複蘇狀態,也是恐怖的。
土禦門真由美顯然沒料想到,下意識問道:“你的鬼言還能這樣用?”
她包括給她傳遞訊息的流川楓,一直認為陳默的鬼言,只能做到影響人類、厲鬼的行動,最恐怖的地方,也就是喊出“去死”,這樣對厲鬼產生強烈的壓製效果。
見陳默沒有回應,土禦門真由美無奈道:“我會知道源頭鬼的身份。”
說完,她又忽然意識到,鬼言既然能夠鎖定源頭鬼,那能不能更改源頭鬼?
比如她講出誰是源頭鬼,那麽那個人會不會就成了源頭鬼?
如果真的可以,那麽這個鬼言未免太恐怖了。
那樣,自己就必須補全,被駕馭的鬼言就這樣恐怖,那完整複蘇的鬼言呢?
緊接著,她模糊不清的眼眸瞪圓,表情甚至有些不敢置信。
她真的得到了反饋。
“葉純!是那個葉純!”她喊出聲,同時三個腦袋分別從三個方向尋覓葉純的身影。
“居然是她?”陳默微微蹙眉。
“在哪裡!”土禦門真由美伸手指向左側廢墟。
葉純就在那裡。
她依舊穿著得體的女式西裝,白色沒有絲毫折痕的襯衫,搭配上略顯寬松的燈籠褲,站在逼仄的廢墟下,融入黑暗裡,毫無違和感。
她的表情僵硬、麻木,和那些迷失的普通人一樣,全都擠在一起,隻用一雙冰冷的眼眸盯著陳默他們。
陳默握住斷裂朗基努斯之槍,大步走過去。
他沒有選擇使用厲鬼能力,一旦使用靈異力量,很可能會被他的複製馭鬼者鬼奴襲擊。
剛接近這群普通人,他們就齊刷刷踏步朝前擠。
而葉純被落在最後面,前面則是由一群普通人組建的人牆,阻攔著陳默。
這些普通人或許死了,或許只是記憶被摸出的太多,大腦已經徹底麻木、腐爛了,他們在源頭鬼的影響下行動,襲擊陳默,阻攔陳默。
那些複製馭鬼者鬼奴還在和土禦門真由美對抗。
它們的規則判定還是土禦門真由美符合規律。
所以,兩邊的對抗還在繼續。
土禦門真由美也漸漸適應自身厲鬼能力。
她進步的太快了,這一會她更換了五種鬼域,甚至有的鬼域已經扭曲了如月車站,隱約可以看到,外面世界溫和的陽光,夾帶著一片櫻花飄進鬼域。
如月車站外的世界可能是種滿櫻花的車行道,又或者是觀賞景點,甚至是祭典舉辦地。
“保護嗎?”
上百人朝陳默擠來,靠前排的人伸出雙手,不停地推搡著陳默。
一整排的人,無數的冰冷,散發死氣的雙手,像是想要扼住陳默脖頸掐死他一樣。
陳默撿起地上王勇的那把鐵鏟,對著這群人瘋狂揮砸。
砰的一聲,鐵鏟砸在身上,頓時像是產生化學反應似的,倒下一大片人,並且再也沒有站起來。
踩在他們身上,陳默不斷揮動鐵鏟,很快就靠近了,站在最後面的葉純。
她沒有任何動作,就和土禦門真由美無法行動一樣。
她們兩個維系著平衡,陷入了僵持狀態。
如果沒有其他人插手,這種平衡將會一直維持下去,永遠沒有停止的時候。
“希望這東西能有用。”陳默把鐵鏟插在地上。
“連酒吞童子都能壓製,其他厲鬼應該也沒有問題。”
握住斷裂的朗基努斯之槍,感受著它散發出的溫度,陳默直接把它刺進葉純的腹部。
噗呲一聲。
像是拿著錐子刺進一塊腐爛的肉。
葉純是鬼奴。
她和被鐵鏟打倒的普通人不一樣。
真正的葉純早就死了。
現在這個葉純,只是厲鬼的複製鬼奴。
畢竟葉純迷失在如月車站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
這麽久的時間,複製鬼奴一次次的襲擊,一次次的殺死她,最後完全掌握她的一切,她也就夜晚死後就徹底消失了,成了狹窄旅館房間內,擺放在榻榻米上的骷髏頭。
順著傷口流淌出惡臭屍水,陳默握住斷裂朗基努斯之槍的手沒有松開。
斷裂朗基努斯之槍的溫度再慢慢提高。
陳默能感受到,從原本接近人類恆溫,以翻倍速度升溫。
很快就變得燙手,無法繼續握住。
猛的抽開手,陳默轉頭看向後面,蹙眉。
“怎麽會這樣?”
沒有停止。
土禦門真由美和源頭鬼的對抗還在繼續。
複製馭鬼者鬼奴們不停襲擊她。
沒有像土禦門真由美說的一樣。
斷裂朗基努斯之槍沒能壓製源頭鬼。
刺進葉純腹部的朗基努斯之槍已經變得赤紅,那隻血紅色眼睛不停旋轉,溢出的也不再是鮮血,而是散發著惡臭的屍水。
“真由美,這是什麽情況?”陳默是安全的。
甚至可以說他這裡是最安全的。
他指著刺進葉純腹部的朗基努斯之槍,高聲詢問。
土禦門真由美臉上三千代的面孔迅速消失,變成她的臉,只是這張臉很模糊。
突然,在她一側那張蒼老人臉以緩慢速度抬起。
“源頭鬼是實體厲鬼,朗基努斯之槍只能壓製沒有實體的厲鬼。”土禦門真由美低頭看著蒼老人臉,迅速道。
“什麽?酒吞童子不也是有實體的厲鬼嗎?”
“不。酒吞童子其實是違心類的厲鬼,並不存在實體,所以父親大人才一直說,酒吞童子是無解的,就算有黃金容器也無法收壓,只能靠吞酒壺配合收壓。”土禦門真由美又看向流川楓的腦袋,迅速道。
斷裂朗基努斯之槍只能壓製沒有實體的厲鬼!
這是陳默沒有料想到的。
恐怕流川楓都沒有預料到,其實如月車站的源頭鬼是有實體的!
這份情報應該是那個蒼老人臉告訴土禦門真由美的。
“用黃金容器把她套進去。既然它有實體,直接利用黃金把她壓製不就好了?”陳默環顧四周,尋找黃金裹屍袋。
“不行的。”土禦門真由美駁回了陳默的方法。
她低頭看著蒼老人臉,像是轉達一樣。
“別忘了,源頭鬼能夠重啟,只有借助靈異物品徹底壓製它的力量,那樣才能收壓。”
土禦門真由美忽然轉頭,對角川道:“角川叔叔,父親大人請您搶奪酒吞童子的那把太刀。”
角川愣了一下,但接著直接跑到鍾樓上方。
“你想做什麽?”陳默看向土禦門真由美。
“改變行動計劃。”土禦門真由美簡短的說道。
既然斷裂朗基努斯之槍無法壓製源頭鬼,那麽這就變成了永無止境的對抗。
她如果想離開,那就必須解決源頭鬼,不管是壓製也好,轉移也好,總之要留出一定時間,讓她離開這裡。
但問題就是她無法離開,源頭鬼不會讓她離開,一旦她消失,源頭鬼很可能直接重啟,讓她重新回到如月車站。
所以需要更改計劃。
角川伸手想奪過酒吞童子的太刀,但就算他使用鬼骨也無法搶奪。
“收壓。在酒吞童子快進到吞酒壺裡面的時候搶奪太刀!”土禦門真由美又喊道。
說完,她看向陳默,道:“如果你想活著離開,那就按照祖父大人的計劃。父親大人說離開後,會把吞酒壺送給你。你大可等你的出去後查看吞酒壺裡面的椎名小姐。”
陳默沒有說話。
角川很利落的撿起地上的吞酒壺,鬼骨抓起適配者,直接將其捏碎塞進吞酒壺裡面。
把破碎的吞酒壺放在流川楓身邊,打開他的上衣,露出胸口那張蒼老人臉。
流川楓雖然死了,但他胸口的那張人臉和之前沒有變化。
酒吞童子突然動了,之前沒有行動,似乎是因為斷裂朗基努斯之槍的壓製是會延遲的,隨著朗基努斯之槍壓製時間變久,壓製時間也就越久,直到最後,就算朗基努斯之槍被拔出,這種壓製也會持續。
適配者吸引著酒吞童子,違心的厲鬼慢慢轉身,快步朝吞酒壺靠近。
同時,流川楓胸口那張蒼老人臉再次伸出舌頭,長長的舌頭尖端卷著符紙。
角川十分熟練的接過符紙,正準備貼在酒吞童子身上。
但就在這時候,變故橫生。
擺放在地上的吞酒壺忽然炸了。
碎裂的罐子,四處飛濺的碎片。
地上頓時形成一攤血水潭,血水潭混雜著亞麻色的頭髮,像是一團扭曲的詭異,不斷擴散,最終蔓延到整個鍾樓。
嘩啦啦,宛若尼瓜拉瀑布一般,無數的鮮血從鍾樓上方直接衝刷下去。
角川以及倒在地上的屍體全都被衝了下去。
只有酒吞童子站在上方。
慢慢的,血水潭上一道比黑夜還要黑的影子逐漸浮現,那是一個人類的輪廓,但像是紙片人一樣,被酒吞童子踩在腳下。
突然,酒吞童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落。
它被血水潭吞噬了。
不,也許是血水潭上貼的那個恐怖影子。
眨眼間,酒吞童子徹底消失在血水潭裡面。
但緊接著,血水潭像是沸騰一樣,一層深邃黑影籠罩血水表面。
裂縫。
全是裂縫。
當黑夜籠罩過血水後,整個鍾樓外層憑空多出無數裂縫。
緊接著,轟然倒塌。
然後,黑色的光照亮了廢墟上流淌的血水。
比燭光還要微弱的光,仿佛一吹就要熄滅的黑光,照亮了四周。
溢出血水漸漸形成了一朵朵黑色桔梗花。
然後,黑色血水開辟出一條道路,朝著陳默襲去。
隱約可以看到,血水上的陰影模樣。
高大,恐怖,沒有絲毫人類的模樣,死白的皮膚,近乎兩米的身高,割裂的面孔,一張嘴巴長著宛若蠕蟲般密集的牙齒,仔細一看,可能是原本的牙齒碎了,然後碎成渣子的牙齒,每個都成了新的個體,軀體很寬廣,和酒吞童子很類似。
終於,血水淹沒到了陳默腳下。
然後,一雙死人手,乾癟、纖細的手抓住陳默的腳踝。
血水裡面露出一張恐怖的臉,割裂的皮膚,蠕蟲般的牙齒,空洞的眼眶裡滲出鮮血,死白的肌膚不斷散發著死氣。
雖然和酒吞童子不一樣,但四周逐漸出現的漆黑鬼域,無不象征著,這就是酒吞童子。
不,應該是成為異類的椎名真夜。
“陳…默…君…”
恐怖詭異的面孔嘶吼著,雙手拽著陳默的雙腳,一點點把血水下的身體拽起來。
陳默笑了。
手腕上的黃金手表計數器最終停格在。
100080秒。
“歡迎回來,椎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