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沒有料想到，無法用尋常方法關押的酒吞童子被控在原地，陷入死機狀態。

　　“他從一開始就做了兩手打算。即便沒有適配者配合他關押酒吞童子，他也能靠靈異物品壓製酒吞童子，酒吞童子再強大，但它似乎無法重啟。”陳默很佩服流川楓的縝密心思。

　　“三千代他們說的對，如果沒有百分之九十的成功率，流川楓就不會選擇這麽做。”

　　流川楓的樣子很猖狂，但他有這種資本。

　　“連酒吞童子都被壓製了，這件靈異物品有點恐怖啊。”

　　插在酒吞童子腹部的斷裂槍頭，很是老舊，可以看到在斷口邊緣滲著鮮血，鮮血慢慢形成一枚扁平的眼睛，流淌的鮮血回流進眼睛凹坑裡，一隻眨動的血眸來回旋轉。

　　“真由美，開始吧。”流川楓低頭看著自己的女兒。

　　被酒吞童子肢解的源頭鬼“輝夜姬”，現在維持著分裂姿態。

　　土禦門真由美附身依次撿起肢體，然後將其拚湊在一起。

　　但拚湊並不是嚴絲合縫的把肢體放在一起。

　　而是隔開一點距離，把整個肢體放大了好幾倍。

　　之後，她躺在肢體上方，平視流川楓。

　　流川楓十分謹慎的撿起那顆腦袋。

　　源頭鬼的臉還在繼續變化，更迭速度越來越快，蒼老人臉已經逐漸模糊，仿佛接下來就要消失一樣。

　　“怎麽駕馭?”陳默緊盯著。

　　他認為流川楓會失敗，那種大腦沒由來的自信，讓他肯定。

　　“不可能會成功，這隻源頭鬼的特性肯定沒有那麽簡單。”

　　流川楓把源頭鬼的腦袋，遞向真由美脖子旁邊的那個老人腦袋。

　　老人腦袋眨眼間變得灰白，五官還源源不斷滲出屍水，流到真由美身上。

　　然後，這顆老人腦袋突然張開嘴巴，狠狠咬向源頭鬼的腦袋。

　　違反常理的一幕。

　　明明只是張開嘴巴，但流川楓手裡源頭鬼腦袋不見了。

　　“吃了?”陳默瞠目結舌。

　　老人腦袋忽然膨脹，體積翻了兩倍還要多。

　　僵硬五官開始扭曲，灰白的死人瞳孔迅速漲大，一時間就像有了生命意識，但緊接著又快速散發出黑色死氣。

　　“搗搗亂。”陳默微微一笑。

　　但他剛拉下口罩，一雙鬼骨手掌就對準他的脖子，角川道:“靜下心來好好看吧。”

　　角川算是明白了，陳默每次使用厲鬼能力，都會有摘口罩的動作。

　　雖然他戴的口罩很變態，但他知道那是一件靈異物品。

　　陳默微微一笑，戴上口罩，道:“好。”

　　突然，鍾樓上，真由美發出淒慘的哀嚎，她嬌小的身軀縮成一團，弓著背像煮熟的蝦子。

　　脖子上那個老人腦袋詭異的長出一截脖子。

　　伸長脖子，老人不顧真由美慘痛哀嚎，一口咬在她脖子另一邊。

　　“這是做什麽?腦袋叛變了?”陳默摸著下巴，露出思考。

　　“這個腦袋剛剛把源頭鬼的腦袋吃掉了，現在又在咬真由美，它是想把真由美也吃掉?只有被吃掉才能駕馭，然後一會再吐出來?”

　　“不。這樣根本不現實，可能比我想的還要簡單。”

　　鍾樓上，老人腦袋終於移開。

　　詭異的一幕，原本空蕩蕩的右側脖頸，多出了一個腦袋。

　　這個腦袋在場的人都很熟悉，就是源頭鬼“輝夜姬”的鬼腦袋。

　　“移植嗎?這個老婆婆的駕馭的鬼，

似乎能把厲鬼移植到普通人身上。但是後果似乎很恐怖，像是用一次就會厲鬼複蘇的那種。”　　畢竟。

　　在源頭鬼“輝夜姬”腦袋出現在真由美脖子上。

　　詭異老婆婆的腦袋迅速腐爛，褶皺的皮膚像是腐爛發臭的葉子，在經歷發酵後成了一攤爛泥。

　　土禦門一族很像葉子，一代死亡會繼續延續，成為嶄新的泥土，幫助他們成為馭鬼者。

　　流川楓看到這一幕，表情愈發興奮，“成功了。終於成功了。以後不止島國，整個世界的靈異事件都不會繼續困擾人們。終究還是我土禦門一族拯救了一切。”

　　他的身體似乎也出了狀況，笑容一點點變得僵硬，腋下那雙鬼臂自動延伸出來。

　　它感到流川楓的生命力在快速消失，它要複蘇，鬼符要徹底複蘇。

　　“什麽情況，這就死?為什麽?”陳默蹙眉。

　　躺在地上的土禦門真由美忽然睜開眼睛。

　　她身上的皮膚從脖子開始，迅速轉化，變得慘白無比，還散發著滲人的死氣，光滑的皮膚也變得發裂、褶皺，像是一下蒼老了幾十歲。

　　她的面孔也變得模糊，原本可愛的五官如毛玻璃一樣，看不清了，又像是蒙上一層迷霧，迷霧下，她的五官不斷變化，一會是個看不清的男人，一會是好看的年輕女性。

　　土禦門真由美似乎不再是她，而是許多張臉的結合體。

　　她脖子右側那個鬼腦袋也在不斷變化著面孔，但那張蒼老人臉這次卻穩固的定格在腦袋上。

　　搖搖晃晃站起來，她詭異無比，長著三個腦袋，兩個看上去鮮活的腦袋，當然，鮮活程度也只是死了不久的那種程度，左邊那個腦袋就特別恐怖，腐爛掉了，失去了所有的靈異。

　　真由美仿佛一個機器人，沒有自我行動能力，伸手撤掉腐爛的腦袋，沒有感到任何疼痛。

　　“血是凝固的。”陳默視力特別好，觀察到這一幕。

　　土禦門真由美脖子出現一個豁口，但割裂的血管沒有流血，凝固了，堵在豁口裡面。

　　“她的情況有點不對。”陳默出聲說道。

　　角川道:“哪裡不對?”

　　“沒有自我行動能力啊。如果是成功駕馭厲鬼，成為了馭鬼者，肯定是像我們這樣，還擁有自我行動能力吧?她這個樣子不就和厲鬼一樣嗎?”陳默指摘道。

　　土禦門真由美真的不是她了，只有脖子中間那個腦袋，象征著這具身體是她的。

　　頭上紅色束發繩證明這個腦袋是她。

　　但臉不是她了，而是模糊不清的，在迅速變化的，可能有段時間會是她，但絕大部分時間不會是她。

　　“你的意思是流川楓失敗了?”角川蹙眉。

　　“不可能。流川楓剛剛親口說成功了。”

　　角川搖頭，但土禦門真由美情況不對勁是擺在眼前的事實，“如果失敗了，這隻厲鬼現在是什麽情況?”

　　“還能是什麽情況?等會我們死了，徹底掌握我們的厲鬼複製能力，然後集合二十種厲鬼能力，借助著酒吞童子斬開的鬼域裂縫滲透島國，把島國變成如月小鎮，最好的情況就是短時間內沒有任何異常，但所有馭鬼者肯定第一時間死，然後源頭鬼繼續壯大，最後徹底無解。”陳默一口氣說完。

　　“我現在反倒覺得早死是一種解脫。如果這隻厲鬼失控，絕對是無解的。它能不斷吸收其他馭鬼者的能力變成一張臉。”

　　陳默突然一笑，道:“說不定我們現在死了，還能搶佔先機，以後等人面多了，我們都不一定能出現了。”

　　與此同時，土禦門真由美走到流川楓身前。

　　突然，她伸出手。

　　她的那雙手很詭異，和平澤的鬼手很相似，但沒有那些腐爛膿包，反倒是像一片陰影裡長出一雙手臂。

　　同時，她腦袋上的面孔迅速清晰起來。

　　是個陌生的男人，略顯堅強的面孔卻是張徹徹底底的死人臉。

　　“它在使用複製馭鬼者的厲鬼能力。”陳默道。

　　變換一張臉，隨之靈異力量也就跟著改變。

　　現在這隻源頭鬼掌握的有十八個完整的厲鬼能力。

　　也可能是十七個。

　　流川楓似乎還沒徹底死，他腋下的鬼符在慢慢朝外延伸，無數的黑色符紙像噴泉一樣亂飛，已經到了複蘇階段。

　　“我們沒死，它複製的頂多只有一半。缺少完全複蘇狀態下厲鬼的狀態、力量。流川楓真貪心啊，明明可以讓我們幫忙，但他更相信自己，而且看不起被駕馭狀態的厲鬼能力，非要讓源頭鬼徹底補全厲鬼完全複蘇的能力。”

　　這就是流川楓必須讓他們死的原因。

　　被馭鬼者駕馭狀態的厲鬼，能力是大幅度削減的。

　　陳默的鬼網站就是十分鮮明的情況。

　　土禦門真由美伸出鬼手，十分輕松的就把流川楓的腦袋完整取了下來。

　　噗通一聲，沒有了腦袋的流川楓倒在地上。

　　同時，土禦門真由美舉著流川楓腦袋，徑直朝自己脖子按下。

　　“她是想把流川楓的腦袋移植到另一邊的脖子上?她沒有失控，一直都沒有失控，流川楓不會死，不，他死了，身體死了，但是腦袋、意識會和他的女兒還有他的祖父一起共存在一具身體上。”

　　陳默一瞬間清晰了。

　　“沒有所謂的駕馭。這種程度的厲鬼顯然無法被人駕馭。流川楓他們的想法從一開始就不是駕馭，而是‘搶奪’。”

　　概率。

　　這是概率問題。

　　原本只有流川楓祖父一個，搶奪厲鬼意識顯然很困難，在不經意情況下，就會被其他複製人面搶奪。

　　但一下多了三個，並且通過流川楓祖母厲鬼的影響，他們的意識似乎不會消失，至少土禦門真由美的意識得到了保留。

　　以後流川楓可能不會說話，無法思考，但他刻可以靠眼睛看到，可以見證，在自己女兒脖子上見證他的女兒大放光彩，成為救世主。

　　“媽的。真偉大的父愛，我都快哭了。”陳默佯裝抹眼淚。

　　角川則是一臉迷惘，稍微掀了掀帽簷，盯著鍾樓上方的土禦門真由美。

　　“她這是什麽情況?流川楓的腦袋怎麽到她女兒脖子上了?他到底是死了還是沒死?”

　　“死了也沒死。但最大的贏家無疑是土禦門一族。”

　　“你的意思是他們沒有失敗，成功了?”

　　流川楓的腦袋出現在她女兒脖子上，但沒有任何意識，只是睜著眼，瞪大的瞳孔直勾勾盯著陳默和流川楓，維持著僵硬的笑容。

　　怎麽看都是嘲笑。

　　他舍棄了身軀，吞酒壺的詛咒無法影響他了。

　　有一隻比它更恐怖的厲鬼對抗它的詛咒。

　　土禦門一族的詛咒徹底終結了。

　　人們可能已經記不住他，可能會忘記他。

　　但會從她女兒開始，記住土禦門一族，記住從古代傳承至今的陰陽師馭鬼者一族。

　　土禦門真由美一躍而下，落在廢墟上。

　　黑夜下，她格外詭異，長著三個腦袋，只不過其中兩個五官模糊不清，只有流川楓那個腦袋，就是原原本本，除了笑容詭異外，沒有其他異常。

　　“成功了啊。”帽簷下傳出角川的笑聲。

　　“真是我所經歷的最特殊的靈異事件了。原以為可以順便解決如月車站事件，沒想到最後竟然變成幫助流川楓女兒駕馭厲鬼。”

　　他主動朝土禦門真由美走去。

　　“不管如何，成功了。擁有這種恐怖的馭鬼者，一切靈異事件都將得到解決。”

　　“真的嗎?”陳默望著角川的背影。

　　不知道為什麽，他忽然有點心慌。

　　是即將被殺死， 作為複製體補全的存在被擊殺而心慌嗎?

　　不，是他駕馭的厲鬼，鬼網站在傳遞一種“情緒”。

　　獨屬於厲鬼和厲鬼之間的聯系，類似於第六感的存在。

　　還沒等角川靠近土禦門真由美。

　　突然，四周廢墟外圍，響起密密麻麻的腳步聲。

　　黑夜裡的腳步聲，特別是突然密密麻麻的腳步聲，在寂靜環境下，瞬間被無限放大。

　　鬼奴。

　　好多鬼奴。

　　所有原本被酒吞童子斬“死”的鬼奴又聚集到了這裡。

　　裡面還包括著所有迷失在如月車站的普通人。

　　但他們全都淪為鬼奴，而且不是酒吞童子的鬼奴，是如月車站源頭鬼的鬼奴。

　　數百道詭異人員圍在鍾樓附近，詭異恐怖的視線緊盯著中間站著的三個存在。

　　他在裡面看到了自己、流川楓、平澤、角川、三千代的複製體。

　　他們沒有消失，但面部五官很模糊。

　　陳默環顧四周，發現了端倪。

　　“他們的臉都在變～！”

　　一股惡寒在心底不斷蔓延。

　　他們全都不是鬼奴了，而是厲鬼！

　　和源頭鬼一模一樣的厲鬼！

　　“流川楓說過如月車站的源頭鬼，可能是一位強大馭鬼者死後厲鬼複蘇形成的。如果說複蘇的厲鬼複製了死前的馭鬼者，那不就等於它自己複製了自己?那流川楓他們一開始駕馭的是源頭鬼，還是被複製的鬼奴馭鬼者?”

　　“要不然，現在這些鬼奴又是哪裡來的?”

　　陳默一時間動搖了。